崇祯六年十月二十,时节已经入冬,早晨的地面上结成了一层霜,将万物覆盖上一层薄薄霜雪之中,煞是好看。
然而对于流荡四方的流民来说,这样的天气堪比一场灾难。大批体弱的流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悄无声息的冻死在一个个不知名的角落。等天亮被人发现,没人惊讶,没人慌张,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麻木,这样的情形在他们身边早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他们只是平静的将死去之人的尸体抬了出去,找一个乱葬岗埋了了事。
均州,裴小二一大早便再次来到这座小城,路过城门的时候,迎面撞到有数十名衙役抬着十几个草席卷着的尸体正在出门,草席中,残破污秽裤腿中伸出一双赤脚,更有甚者根本就没有裤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没有,还是死后被别人脱了下来。
裴小二本来不怎么好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他有一种无力感觉。这个天下天下苦难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哪怕他已经竭尽了全力,哪怕在他的辖区内,他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个冬天冻不死人,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饿不死。
来到城内,均州守将许其进,均州知州陈民情得到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传,便急急忙忙前来觐见裴小二。
“你们都起来吧,这次来的匆忙,没时间通知你们,你们勿怪。”房间内,炉火烧的通红,气温有点热,裴小二将随身穿着的盔甲脱了下来,仍给一旁的胡世安。
“不敢。”许,陈两人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连忙矢口否认。
“嗯,你们都别杵在那,过来坐。”裴小二招呼了一声,便径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我这次来不是找你们事的,你们不要紧张。我已经在很久之前便传信给冯克斌冯将军,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收到他的回信,甚至连我派去的使者都没回来,我心中担忧,故过来看看。”
许,陈两人听说不是要找他们,心中都长舒一口气,这时候侍卫搬来两把椅子,放在二人身后,二人称谢之后,便坐了下去,他们也不敢坐实,只是臀部稍稍挨着椅子,来保证随时都能站起来。
听到裴小二此行乃是为了冯克斌,许其进略一沉思便道:“将军,末将守在均州,均州地处汉水之侧,往来商旅如织。末将层听往来湖广行商的商旅传言,襄阳随州一带,大批官兵聚集,正在大洪山围剿一伙贼人,并且双方目前交战正酣,这伙贼人相比便是冯将军。”
“嗯,应该差不了,可曾听说双方现在战况如何么?”
“这个末将不知,商人本是趋利避害之人,似那等兵危战凶之地,商人们也到多避之不及,其肯凑上去认真侦查,他们知道的这些也大多都是口口相传罢了,是真是假还需要派人前去验证。”
“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先回去吧,要是我有事我会派人去寻你们过来。”
许,陈两人不敢怠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裴小二行了一礼道:“如此属下告辞。”
“走吧。”裴小二含笑,一路将两人送到了门口,静静的看着略显激动的二人快速离开之后,裴小二回到了房内。
“德财叔,湖广那边的细作派出去了么?”
房间内,一个隐蔽的角落,裴德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听到裴小二的话,答道:“已经派出去了,不过要等到回信,起码还需要三天时间。”说完顿了顿,接着道,“此事怪我,要不是我的疏忽,没有将细作派到湖广,恐怕我们此刻也就不用为此发愁了。”
“这不怪你,咱们的未来的重点便是四川方向,这也是你像我汇报,经过我批准之事,现在出了事,责任在我,不在你。”
“大将军,我”裴德财心中一暖,这样一个主公才值得自己死命追随。
“好了,不必多言,我都懂,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修改以前的过错。湖广那边你好好盯着,冯克斌是我裴家军的功臣,是一员良将,咱们裴家军要是失去了冯克斌,那损失可就大了。”
裴德财用力点点头,道:“大将军放心,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嗯,如此我就放心了。”裴小二觉得房间内还是有些燥热,来到门口,推开了房间大门,一阵透骨凉风瞬间席卷而来,将房间内的残存的热气一扫而空,“刘长乐的定国军随后便到,他的定国军乃是我裴家军中主力,这次西进我特意将刘长乐的定国军留了下来,便是要用在现在。
有了定国军的三万大军,即便是朝廷大军围剿,我也敢带着他们前去会会官兵,掂量掂量他们到底有几分几两。”
就在均州裴小二等待冯克斌信息的时候,大明京师一场朝会正在举行。
今日一早,一场小雪洋洋洒洒下了一个时辰,虽说不大,但也将天地间一切的事物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乾清门,崇祯头上的白发有多了几根,就连眼角也渐渐出现一丝丝鱼尾纹。眼袋处,可以看出已经用了不少胭脂水粉涂盖了一遍,但仔细一看依旧能看出里面略黑的眼圈。
乾清门前方的广场内,大明众臣子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山呼万岁。寒风呼啸,尽管官员们早就有所准备,在官服下面都穿了一层厚厚的棉袄,但一些年迈的官员依旧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自崇祯登基以来,立志做个中兴之主,故每日勤勤恳恳,卯时准时参加早朝,每日批改各地奏折到夜间子时点是很常见,勤劳程度堪比太祖洪武皇帝。
但大明在他这个殷勤的指挥下,每况愈下,不仅关外建奴愈演愈烈,就连内地的流民这两年眼见也逐渐形成了气候,攻城略地摧城拔寨,势力宛若癌细胞一样渐渐扩散到了大明整个北疆,地方督抚不能制,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地方草寇追着大明官兵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鸿胪寺官员先出班,对皇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人数,这些都是以前报备好了的,等鸿胪寺官员退出去之后,大朝终于进入最‘激动人心’的奏事情节。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王承恩向前一步,高声呼道。
“臣,巡抚陕西练国事有奏:‘崇祯以来,陕西乱民四起,臣巡抚陕西以来,夜不能寐,日夜枯思其中原由,略有所得,奏与陛下,今日最难有五:一曰缺兵。大盗起延绥、榆林,兵不足,转调甘肃,自宁夏、甘肃再丧师,今防插汉尚不足,能分以剿贼乎?榆林兵只五千,陈奇瑜率以剿贼,而防秋又当西还,则兵愈少。
二曰缺饷。西安、凤翔兵荒,所留新饷,即使支用一空,仍不抵三镇之用,司府无银,军饷将安出?
三曰缺官。荒盗频仍,有参罚戴罪之官,有追赃客死之官,有失城就逮之官,道府之官尚且不愿上任,何况有司?今官缺三十余员,何以治民办贼?故缺官宜急补,而参罚亦宜少减也。
四曰宗禄。奏俗嚣悍,贫宗尤甚,垂涎赈金,渐不可长。
五曰驿地。秦、晋驿递,例不全给,今募夫之苦,更加千倍,故人人思逃。凡在要冲之地,宜全给粮饷以安其心。’”
练国事自然没在朝中,他的奏疏乃是通过通政司递送过来。练国事的奏疏在群臣之中引起一阵喧哗,群臣议论纷纷,却没人肯站出来说自己具体看法。
纠察御史赶忙站出来,咳嗽了两声音,道:“诸位大人,注意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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