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室同窗戏称他为二把手,不知不觉中,他竟从昔日默默无闻蜷缩在角落需要巴结请酒攀附别人的后进书生,一跃变成了诸人敬重人人讨好一呼百应的二把手,也实在是感慨。
他十分没出息的怀念起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上学踩点到课室,放学打铃一抬屁股就走。素日里做条不温不火的大咸鱼,吃茶探店写攻略,日子轻松又快活。
时下却是不行了,张夫子每日来的早,似乎是知道他有踩点上课的尿性,于是让他每日早早的守在门口记录迟到的学生名单,为此他也没法子迟来啊,记了半天他发觉平日里也就他来的最迟,夫子压根儿就不是让他记录迟到的同学,而是换个法子让他早来罢了,张夫子用心良苦又保全他的面子,他也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踩点来。
早上不能踩点也就罢了,下午放学总能早些走吧,那是不行,方才下课便会有同窗好心邀请他去吃茶吃酒,他几乎次次推拒,并且言辞恳切的劝导大家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社交上,即使是不请他吃酒喝茶他也会对大家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巴结邀请他吃酒喝茶了,又开始捏着自己的文章和他讨教,左右时下课室里流行帮扶,还是你提出来的,你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不肯告诉我吧。
一谈短的一炷香,长的就是半个时辰,诸位同窗那可谓是滔滔不绝沉迷其中,在此番上进求学之中,倒是也颇有成效,素日里不敢寻夫子讨教文章的,问同窗倒是更加容易说出自己的疑惑,谈论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方俞盘腿坐在位置上,大声念着课室里学生的名字,昔日他都是一个一个挨着到处去找去发,有的不在位置上回来文章不见了还得闹腾,事儿多又不讨好,直接喊着名字到他位置上来拿,虽然表现的有些像是飘了,但实际上很省事儿,既可以保证文章都交到了每个学生手里,又能省下自己跑腿的功夫。
“童进生。”
“吴树游……”
“来了,来了。”、
方俞听见应答的声音,抬手把文章率递了过去,倒是未等着人先来接文章,反倒是桌上先多了个竹编盒,方俞隔着竹篾好似闻到了一股熏腊肉味儿,他不由得抬眼。
吴树游颇有些腼腆,小声对方俞道:“方兄,今日张夫子把我叫到了夫子室里,夸奖了我一番,说我文章有自己的见解,进步很大,还在我文章上留了批注。”
“我一琢磨这也不是我的功劳啊,若不是素日里方兄不厌其烦的同我说谈文章,我定然也是不敢如此写文章的。”吴树游把盒子往方俞身前推了推:“我爹说受人之恩必当回报,一点农庄的小吃食,还望方兄不嫌弃。”
方俞自然是记得这个吴树游的,虽然课室里二十余名书生,但也并不是人人都是秀才,也是有些童生的,倒是没有连童生都未考上的学生。
这吴树游就是一名童生,人长得十分憨厚老实,平时是最喜欢追在他屁股后头问文章的,方俞兴许别的不行,但是教人还是有点子东西,毕竟穿书以前也是代课上课教过很多学生的。
既见人如此勤奋好学,又见吴树游颇有些像邻居家的二傻子,他便耐心同他讲学了些文章,又见他其实是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的,但是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模仿那些个名士花团锦簇的文章,时常是东拼西凑,结果写出来的文章四不像。
其实跟原身的毛病差不多,但是原身技高一筹,知道模仿同一种类型的花团锦簇的文章,如此写出来也不会太奇怪,大抵这就是吴树游是童生,原身是秀才的原因吧。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了方俞才知道,就是因为之前模仿花团锦簇的文章吴树游才过了童生试考中童生的,尝到了甜头以后,自然是欲罢不能。可惜这一套在院试上行不通,年年都卡在这上头。
不过好在吴树游也是个肯下功夫的,这朝打破了舒适圈,获得了些夸奖也是人之常情。
“这是你自己勤学的功劳,若是愿意继续上进,今年的院试定然手到擒来。”方俞把东西回推了过去:“我同你讨论文章也不是为着收你好处,若是人人得而效仿,那岂不是形成了不好的风气。”
“我自知方兄为人高洁,可若是我爹知道了我不知报答会生气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器物,不过是一些乡野熏制的腊味,又值不了几个钱。这是同窗之间的友好往来,就是送夫子也是送的这些,也不能说是贪污受贿。”
吴树游道:“方兄就收下吧,眼见快要开春了,村野正是好时节,山中的梨园开花早,今下已经开了不少,再过几日定然满园开花的盛景。我原本还想邀方兄到寒舍赏花做客,这朝倒是不好开口。”
方俞一听这话便是兴趣大增,这些日子都蜷在城里,最多是去城郊的马场溜溜弯儿,要是能去村里梨花岂不是快活儿:“梨花已经开了?我见湖风井那头的湖边柳树已经开始生芽,不过绿意不浓,没想到城外倒是春来的早。”
“梨花先开花后成叶,花本就开的早,且我们村的梨树地势向阳,梨树喜光,开的比别处都要早一些。”
前头的邱研起回过身道:“是啊方兄,树游兄所在的落梨村梨花山园颇有名气,去年我都去赏了梨花,但是不知时节去的晚了些,三月花都开始凋零长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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