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租界景,在月光之下漠视众生相,淮海路上多梧桐,冠盖圆且茂,密匝匝站在“快雨时晴”中。
温童莫名想到前些天,大学同学在上海松江将将安居乔迁,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光荣。
他们那个快言快语的导员却在动态下浇冷水:
只有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才叫上海。
你该说他不识趣情商低,还是现实本就如此……
这问题讨论不出唯一答案。
到家时很晚了,温童想起两个未取快递要超时,叫苗苗先洗澡,她下楼去拿。驿站老孃孃还夸她今晚旗袍老嗲,天青色,平头罗纺盘香扣,衬得曲线停匀有致。“就是哦,头发盘起来更嗲的呀。”
被夸的人进电梯后,果真把快递落地上,双手拢起散发盲绾了个髻。
整理碎发之际,谁料轿门从外被揿开,温童头没抬就从来人的西装裤认出他是谁。她整个怔在那里,赵聿生无声进到边上,周身有淡淡酒气。
起先他什么也没做,双手抄兜背靠厢墙,散着酒劲,但视线在她肩上。二十分钟前他心血来潮抑或说不信,非叫代驾临时改目的地,后者为难,口吃着说平台有规定,这价钱不好计算……
某人几乎无名之火,“我说,要去苏河湾,听不懂?”
就这么来了,尽管他自己都拎不清由头。
顶灯光线披在身上,温童胳膊悬空僵持十秒有余,才敢放。动作弧度波动着玉兰洒绣簌簌地动,像风吹也像雨打。又掉了几根散发到襟上,更落进赵聿生视线里。
“我都说了今晚要陪苗苗……”终究,她按不住先开口。
某人笑,“我来苏河湾难道非是找你?”
话完面前人低头,红了耳根,“你真会堂而皇之。”
他仍是笑,不再应她的话。
电梯即将就位时,赵聿生直了身子,又弯腰够起那两件包裹。兀自不耐地问她,“你那朋友住到哪天才走?”
“不晓得。兴许十天半个月,兴许不走了也未可知。”
他不理会她瞎话,“拿这种谎言诓我,就像哄个不高兴吃香菜的人,说碗里那点绿色是葱……”
轿门叮地滑开。温童不接话即刻就走,有人圈住她手腕,“东西不要了?”
“……”她回头急急道谢。
却没有包裹递进手,而是他主动地,把她递入臂弯里。过廊四下尤为阒静,喝多的人执意她回答,怕什么,你究竟怕我什么?
温童由他禁锢在怀里,心跳不住地迸。
赵聿生暖热气息扑在她耳廓上,说的话莫名其妙,“归根究底我该怕你才对。你可能觉得自己当下的处境是夹在中间难做,干什么都身不由己,为了你爸才当一当恶人。实际上,温童,状似无辜的恶意才最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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