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听,全都附和道:“姚员外说的有道理,这县学的教谕,只有大老爷当,我们才认。别人敢来做这个教谕,我们才不认他。若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要来接这个印,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不是说大家如何信任李炎卿的才学,而是这一个秀才名额可是掌握在他手里,如果是他的学生,拿这个名额自然就容易些。反过来说,若是出自别人门下,那鬼知道这个名额能不能拿到手啊。
说到底,科举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要考虑出身、家族、籍贯、名字。这场决定人命运的考核,从来就不是单纯学问的比拼,若是连这个都没弄明白,那活该一辈子落第。
李炎卿假意推辞几句,最后笑道:“既然盛情难却,本官就只好一肩挑双担,多兼一份差事了。说起来,朝廷可不会因为多干了一个人的活,而多我一份粮饷,本官也是天生劳碌命啊。”
“诶?大老爷刚说完朝廷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我们可是听见的。您为本县办这么个大好事,今后要入名宦祠的,怎么能让您吃亏?这份粮饷朝廷不,我们。”梁瑞民大手一挥,“每个月的束脩银子,我们按双倍给。”
“没错,这份钱粮,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是拿的出的,大老爷放心,我们不会让您白忙。”
李炎卿哈哈大笑,一切皆在不言之中。他如今虽然负债累累,可这份小小的钱粮,他哪里看的在眼里。
他要的,是香山县内自己一家独大,在根基稳固,势力扎牢以前,不能让其他的官进来。他迟迟不修儒学,为的就是不让有新教谕上任,影响他在香山的威慑。
虽然教谕按说不管地方上的行政民政,可是只要是官,就有可能来侵吞他的势力范围。大明朝从来就不缺乏捞过界的官,那位海瑞也是教谕出身,可是他几时消停过?所以,这地方如果盖儒学,教谕就只能是他,别人休想过来分他的好处。
这时间酒宴已经正式摆上来,这回上的,不是传统的九大簋,而是十一个大号铜锅,里面热气腾腾,外面则贴着红纸条,分别写着十一都的名字。
“大老爷既是我们香山的父母官,这香山十一都的子民,就都是您的儿女。他们的所得,就该有您一份孝敬,这十一都,就是您盘子里的菜。所以今天这顿饭,就叫做万民宴。您吃的乃是香山万民的一份心意,吃了这顿饭,您和十一都的百姓,就算是血肉相连,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说的好!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你们放心,只要这钱粮交的足,本官能有钱招募民壮,购买兵器,就有资本向府里写呈文,说明香山军备足以自保,不需要外兵前来。保证各位的产业不受丝毫骚扰,保证咱们香山的安宁。”
“大老爷爱民如子,实乃我辈之福,请干了这一杯。”彼此的利益实现了一致,白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宴会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虽然梁瑞民一力邀请李炎卿留宿,并表示,有两个抵债来的丫头,还是清倌人,留给大老爷享用。李炎卿却还是坚辞不受,拉着同样喝的脸红红的秦蕊珠上了轿子。
陈荣泰摇头道:“可惜啊。挺英俊个后生,怎么就这么痴迷龙阳呢。毁了,毁了。”
“陈伯,您不懂。这叫做翰林风月,据说京师里的大人物,都喜欢玩这个调调。这大老爷别看是个举人出身,却玩的是翰林们的口味,说不定日后还真能有大造化呢。”
李炎卿的酒也喝的不少,尤其这三鞭酒喝下去,只觉得浑身燥,一旁的秦蕊珠喝的头昏脑胀,正是秀色可餐。他忍不住用手去捉她的手,初时秦蕊珠还拼命闪避,可后来实在避不过,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只要由他握着。
等回了衙门,秦蕊珠的酒意却做了,这地方的土烧后劲悠长,她哪里抵的住,昏昏沉沉间,只觉得被人抱着放在了床上,恍惚间,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脸上亲着,她下意识的喊了几句不要,但是很快就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无力,可是见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而刘朝佐正满面笑容的举着杯茶站在自己面前。她吓的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就蜷缩到床脚,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紧张的检查自己周身。
“别怕,你昨天晚上喝多了,我扶你回来,你就吐啊吐的吐起来没完。你和我的衣服都吐脏了,我也只好拿出去洗了一下,今天来排衙都省了。不过放心,我只脱的是你外面的衣服,里面的没动。”
秦蕊珠仔细检查之后,也感觉自己好象是没受到什么侵犯,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一听自己的衣服被脱了,依旧是只觉得羞愧欲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李炎卿把杯放在一边,凑过去抓了她的手“别哭了。要怪,就怪我好了。不知道这酒力量那么大,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好在咱们之间没生什么,你也不必自责。再说,你与蔡建德其实连面都没见过,又何必呢?”
“别说了。我是他的娘子,就该为他守贞,见没见过他,都是一样。昨晚生的事,不能怪大老爷,是我自己失了检点。若不是还想着看凶手伏法,我现在就该自尽。我现在想自己静一静,你……你先出去吧。”
“好吧。不过人喝多了以后很难受的,我为你弄了点白糖水,你趁热喝了它。有什么难受的,就只管喊我,我就在外面的。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我在外面打个盹。”
“大老爷你一夜没睡?”
“你那吐起来没完,我怎么睡的了。只好用毛巾为你擦着嘴边的脏东西,还要看你有没有什么凶险,哪里能睡。”
见他转身出去,秦蕊珠心头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到最后忍不住抬手打了自己几记耳光,趴在枕头上,低声抽泣。
李炎卿则在外间回忆着昨天晚上那浅尝辄止的滋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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