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喊完他自己也愣了,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掐屁股,竟还是个太监,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话音一落,不远处敲敲打打的匠人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差事,或惊恐,或意外地盯着他,涂公公兴许是没料到会遭此反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见是下不来台了。
一旁的孔甯见状,忙上前一步凑到涂公公跟前:“公公,他年岁尚轻,且才入宫,不大懂规矩,您可多担待……卑职日后定多多提点他。”说完,狠狠剜阿绫一眼,连带着赵主事都跟着一同赔罪。
阿绫见状忙忍下浑身不适,躬低了身子。
那涂公公冷哼一声,留下个白眼,扶着孔甯伸出的手,迈出门槛,还顺带在那殷勤的手背上黏糊糊揩了一把,看得阿绫粟皮炸了一背。
待他走远了,阿绫和众人一同直起腰,站在原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只见赵主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打发他们。
他悄悄与孔甯问道:“赵主事也是正六品吧……一个掌事公公,竟也这么大官威么……”
“那得看是谁的人。淑贵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她宫里的人自然是要摆摆谱的。”孔甯叹了口气,“他可是娘娘的心腹,日后你可要小心,万万不要再开罪于他,到时可没人救你。”
“可他刚刚……刚刚……”阿绫一想到那蓄意一捏,顿时有些反胃。
“我知道,他是有那么些……唉,不过你个大男人,被他摸一把又不少块肉,忍着便是了……况且他若真对你青眼有加,后头有你的好处呢。”孔甯不以为意,似乎顶有经验,“说不准,娘娘宫里
的活会多派些于你,到时候还怕没恩赏么。”
……
阿绫皱皱眉,他本还有些感谢孔甯替他解围,可这么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这……也是规矩么?”
孔甯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捏起一条细细的金丝一弯,转脸拿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他:“不是规矩的规矩,何况也不是谁想遇都遇得上的。”
不是规矩就好。
不是规矩,就算不守也不落人口实,顶多是少些差事,少赚些赏钱,这青眼不要也罢。
可他还是将这宫里的人际想简单了。
不出五日,那涂公公又亲临造办处,点名叫他到跟前。
原本阿绫以为自己会被找晦气,不想对方竟不计前嫌,还乐呵呵委了新差事给他,说是娘娘缺个台屏,要别致些的花鸟图。
“书绫啊,这多久能绣好啊?”此次涂公公倒也收敛,只拍拍的肩,顺带捏了一把手臂。
阿绫心中一抖,堪堪忍住不适:“半月便好。”他本想说八日,可这先头一开,怕是会得罪其他几个绣匠。
“那好,半月后我再来找你。”说完走得干脆利落。
难不成……上回还是自己误会他了?那仅仅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无意冒犯?
宦官多出身悲寒,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进宫自毁身体当个阉人呢……混到如今的地位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念及此,阿绫不禁过意不去,对这差事更上心。
他试着揣摩主子们的意思,贵妃娘娘风头正盛,既开了口,便不会想要个普普通通的花鸟图。
他仔细查阅典籍,妃再受宠也还是妃,凤凰不能乱秀……那绣只孔雀好了。
孔雀既是吉祥鸟,又是爱情鸟……孔雀配……牡丹吗?寓意富贵吉祥……啧,似乎还是有些落俗了……下了值,他与阿栎回到住处,从柜子里取出包袱摊在桌上打开,从一摞书中翻找到沈如交给他的《绣典》与《刺绣纹样考》。
坐在桌前翻了才没两页,便有人敲门。
孔甯提了一篮红到发紫的李子:“主事给的,叫我们每人拿两颗尝尝鲜,咦?这是……”
他伸手就往包袱皮里摸,阿绫眼疾手快,先他一步,自然而然将锦布一盖,遮起了那只随身携带的白玉簪,粲然一笑:“你吃过了吗?酸不酸?”
孔甯收回了扑空的手,转而捏上一颗李子:“还没,刚分完,剩下这几个我都拿过来了。那簪子好漂亮……是你的?”
“啊?嗯。”阿绫收包袱进柜子,岔开话题,胳膊肘在桌上抱怨道,“娘娘只说要花鸟,也不知她喜好是什么……”
“淑贵妃娘娘似乎是武家出身,除了年轻,跋扈了点,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好恶,差不多就得了吧。半年前我给他打了一对花丝镯,赏了十两呢。”孔甯讪讪一笑,“还以为上次的事涂公公会找机会怪罪,没想到他还挺看重你,我看这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他说着,伸手就往阿绫脸颊上捏了一把。
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阿绫淡淡赔个笑,没争辩什么,只觉得这手下的有点狠。待孔甯吃完李子走了,他跑到镜前照一照,果然被捏红了一块皮肉。
“阿绫……”阿栎鼓了鼓腮帮子,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屋子,却忽然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我听说这个孔甯跟涂公公的关系,不一般……我总觉得他言语里不对,却又听不出哪里不对……”
阿绫微微一怔,这果真不是自己的错觉,连心思大条的阿栎都能感觉到。
他故作欣慰地拍一拍阿栎的肩头,语重心长:“……阿栎啊,你终于长大了……这一趟京城,我们总算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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