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侯军又再说了什么,夏安远记不清了,他浑浑噩噩地跟侯军告了别,盯着这家康复中心的招牌看了很久。
直到雪落下来。
夏安远垂下眼睛,先从兜里掏出药。他已经练就了一手吃药的绝活,都不用水,一口就能吞一把药片。
药吃完好一会儿,他才掏出来手机,输入那串这段时间一直没回过他短信的号码,踌躇了两秒,点了拨通。
心跳快起来,夏安远正要屏住呼吸,电话那头却立刻传来冰冷的女声。
一遍女声中文,一遍男声英文,两遍重播提示结束后电话自动挂断。语速很快,快到夏安远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又点了一遍重拨。
那头声音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夏安远觉得浑身都在发麻。
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上来,他把嘴张开呼吸,能汲取到的氧气也少到可怜。
他清楚地听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纪驰不再等他的电话了。
眼睛因为缺氧阵阵发黑,夏安远撑住墙,忽然想不起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么站了好一会儿,手机又震起来,他立即打开看,任南问他吃药了吗,都说好了的吃过药就得回个1。
夏安远挪动冻得僵硬的指尖回复他,又有几片稍大一点的雪花飘过他眼前,落到手机屏幕上。
是标准的六角形,好漂亮。
他忽然想,京城也下雪了吗?
纪驰有没有看到这样漂亮的雪花?
夏安远变得焦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急什么,直接冲到街上奢侈地拦了辆出租车。
大概是脸色不好,司机多看了他几眼,才问他到哪儿,然后挂挡发车。
车缓缓驶离这个康复中心,驶离这条街。
被车里的空调慢慢把身体烘暖,抬头看到窗外景色变换,夏安远才意识过来,自己在着急什么,刚才说的是哪里的地址。
他着急要去纪驰的公司。
第104章我不怕距离,因为下定决心
车程两个小时,药物让人嗜睡,夏安远没抗住,再一睁眼,已经到了目的地。
他坐在车里往楼上看,有几秒的怔忪,司机用咳嗽催他付钱,他才从梦里面回过神来。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贵的车。夏安远往冷风里一扎,头皮被冻得一凛,心想幸好昨天第一笔酬劳刚到账上,不然他现在只能跟司机师傅两个人在车里头大眼瞪小眼。
地上的雪已经深到能把鞋子陷进去了,因为大雪,又是工作日的下午,这片街区行人很少,夏安远踩的这块都没留下几个别人的脚印。他走得很慢,像是怕破坏这片雪地,但再慢,总共就这几步路,最后他还是踏进了大门。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让夏安远被这串空号明确拒绝以后,竟然生出了迫切想要见到纪驰的愿望。他带着那股冲动,慢慢走上去,问这个见过一两面的前台:“你好,请问纪总在吗?”
前台的反应很奇怪,那双杏仁眼先瞪大,是惊讶,几秒后再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在思考。她认出来夏安远,夏安远不知道她认得的是自己哪个身份。但这都不重要,他又轻声问了一遍:“请问纪总在吗?我可不可以见他一面?”
“夏先生是吗?”前台拿起内线电话,犹豫了片刻,“您请稍等。”
夏安远留意着她那边的动静,听到她拨电话给了纪驰的一个助理,助理又转给赵钦,赵钦问过纪驰后再给她回复。这样一套流程传下来,前台断了电话,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夏先生……纪总现在不在公司呢。”
闻言,夏安远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停留两秒,往外走,走到上次他等过纪驰那棵光秃秃的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停车场出口。
雪还在下。新鲜的雪下起来像羽毛,不用风吹也飘飘摇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化成雪花,一层层越积越厚。也落到夏安远肩上、脸上、睫毛上、头发上,先头还有温度将雪烘化,到后来,他整个人都好像被白色覆盖,视线也被挡住,不时眨眨眼才能看得清。
脑子乱得很,一会儿想到侯军这事儿,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顺利异常半点黑料都没爆出来的工作。但后面实在太冷了,他被冻得再没余力胡思乱想,把脸埋到围巾里,只露一双眼睛,撑着最后一点神智,想从进出的那些车里面分辨纪驰的那一辆。
可一直找不见。
天光暗下来,大概是下班时间到了,写字楼一批一批的人往外走,干净了一下午的雪被踩成凌乱的灰褐色,人们忙着离开,周围又变得安静,夏安远仍然站在原地。
手机响了第二遍,又该吃药了。夏安远吞了药片,摸了支烟出来,按打火机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关节已经僵硬,烟雾散开,跟雪融成一片。他沉默地想,纪驰不愿意见自己。
低头又抬头的功夫,对面写字楼大门口忽然走出来一个人,高个,穿廓形黑色羊毛大衣,长度到小腿,里面搭一整套黑西装,暗红色领带。他朝思暮想的人。夏安远心突然狂蹦起来,雪里头扔了一捧烈火,他整个人都变得雀跃沸腾,想要跑着跳起来奔到对面,可紧跟着,那人停下脚步,牵住旁边跟着他的小女孩,小女孩指了指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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