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没心情理睬他们。
她和梁国使团的命运归根结底只系在慕容绮身上,只要慕容绮还活着,还站在她这边,燕檀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但若是慕容绮死了,北齐立刻就要改天换日,到时候燕檀才真是形如待宰羔羊。
她一手掀起帐幔,疾步踏入营帐。只见屏风外侧数名太医围在一起,正神情凝重地低声交谈着什么,屏风里侧隐有人影晃动。
“皇后娘娘。”院正最先看见燕檀,行礼道。
燕檀本来要走进屏风后,脚步又是一顿:“皇上伤势如何?”
院正微微垂下头去,却没有正面回答燕檀的话。
隐秘的恐惧像是生根发芽的藤蔓,从燕檀心底慢慢破土攀援而起,一点点缠绕住她整颗心脏。
原本心底那一点笃定,又在院正的支吾不言中慢慢土崩瓦解。
燕檀的脸色不易察觉地苍白了些。
她没有开口,院正只得把头垂的更低了些,生怕皇后进一步追问。
然而燕檀没有追问,她径直绕过屏风,往屏风后摆着的那张床边走去。
阿六浑正守在床边,脸上还沾着些尘土和鲜血,身上的衣衫也满是尘灰裂口,见燕檀进来,刚想行礼就被燕檀挥手止住。她疾步走到床边,看向正躺在那里的慕容绮。
慕容绮的脸色非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在枕边,整个人好像一盏苍白脆弱的美人灯,风一吹就要碎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安静的卧在锦被里,才显得真正像个少年人。燕檀才意识到其实他并没有大部分鲜卑人那样高大,虎背熊腰更是压根不沾边,甚至显得有些单薄。
他血色淡薄的唇紧紧抿着,眉头也微微蹙起,看上去格外脆弱。
那一刻燕檀心头一抽,极大的恐慌和疼痛闪电般涌上心间。
她伸出手搭在慕容绮手腕上试图摸一摸脉,然而除了能感觉到脉搏还在,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她转头问阿六浑,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地发抖:“皇上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怎么会遇刺!”
阿六浑垂首道:“娘娘恕罪,是臣等护卫不力。”
燕檀恼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套话来敷衍本宫!”
她是真气急了。皇帝身边的贴身随侍,虽然品级不高,手里的权势却不小,哪怕燕檀再怎么张扬,一向对敦城和阿六浑也要客气三分。
然而这一次,燕檀顾不上理智的思考,巨大的恐慌和潜藏的心绪仿佛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至顶。
她没有意识到,她搭在慕容绮手腕上的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阿六浑道:“娘娘容禀,是这样的,皇上虽然失血过多,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几位太医已经看过,只要不发热,慢慢将养就能好转。”
燕檀没敢问要是发热会怎么样,阿六浑也没说。
她定定神,又问:“皇上怎么会遇刺?”
阿六浑就又把遇刺经过完完整整地给燕檀讲了一遍。
慕容绮携大批侍卫,几位重臣和宗室前往围场深处行猎,一路上不乏有獐、鹿之类出没,于是越走人就越分散,待到围场深处的那片山林时,慕容绮身边只剩下他的大批侍卫,以及两名臣子了。
林中有围场总管早就准备好放进去的虎豹,因着天气寒冷,总管生怕虎豹之类猛兽已经冬眠,扫了皇帝的兴致,特意准备了几头喂得脑满肠肥的虎豹,看上去倒是吓人,实际上跑也跑不快,很能做面子功夫。
这样的虎豹对于自幼熟习弓马的鲜卑男子来说,只消人就能将其围杀,更不用说慕容绮身边侍卫成群。就在两头猛虎相继被射倒,侍卫们准备将其拖回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林中风声乍起,数支冷箭不知从哪个角落急射而出,随驾的贺兰大人不要命地猛扑过去,将皇帝从马上扑了下来,差点被侍卫当成犯上作乱一刀劈了。
贺兰遏将慕容绮猛扑下来,这时候冷箭也到了近前,两名侍卫反应不及,当场身亡,剩下的侍卫反应倒快,立刻围在一起,将皇帝严严实实围在中间。
这其实是个好主意。人群这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慕容绮顿时就消失在人群中央,纵然刺客站在山顶往下看,都不可能把慕容绮辨认出来。
然而下一刻,变故再生。
兽吼声响彻山林,两头斑斓猛虎不知从何处扑出,身影在山坡上一闪,竟然朝着人群扑了过来!
这两头猛虎远非围场总管放进去用于围猎的虎豹可比,身形矫健声若雷鸣,侍卫们连忙放箭,箭如雨落,不少都射中了这两头猛虎,然而它们竟然像是感觉不到痛意,反而嘶吼的更加凶厉。
这下就糟糕了!
不少侍卫心生恐慌,虽然没有掉头逃走,但也是两股颤栗。慕容绮当即命侍卫将他和贺兰遏、随驾的安王簇拥在中间,一部分侍卫迎虎而上,剩下的侍卫护送他们撤走。
安王年纪不小,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年轻时也是个力能扛鼎的勇士,现在只惊得全身发抖,还需要侍卫搀扶。
早在遇袭那一刻,侍卫们就已经放出了用于示警的鸣镝,料想不过片刻,援兵就会到来,到时候把这里密密麻麻围起来,任刺客肋生双翼,也是插翅难飞。
这个道理他们知道,刺客显然也知道,压根就没打算多做拖延,慕容绮命令还没下完,冷箭再起,这次箭比上次多了十倍,简直有如漫天落雨,侍卫们不少都倒下了,哪怕慕容绮、贺兰遏亲自弯弓搭箭,顺着箭落的方向射过去,也是于事无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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