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rdo;桔年点头,她的手扶在门框上,几十年的老木头,都长了白蚁,一掐下去,千疮百孔。
&ldo;巫雨,我,我有一个请求。&rdo;
桔年回头,和巫雨四目相对,她有一种错觉,他也在聆听等待。
&ldo;假如你真的当我是最重要的朋友,不管你今后要去哪里,跟谁一起,去的多远,回不回来离开之前,记得跟我说句&lso;再见&rso;好吗。&rdo;
巫雨只需说&ldo;好&rdo;或者&ldo;不好&rdo;,点头或是摇头。
可是,他说:&ldo;我发誓!&rdo;
他也不安了吗?都忘记了誓言是他最不相信的软弱。
陈洁洁出走后的第十六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读时间,当同学们已经习惯了桔年身边座位的空缺,她背着书包,在五十双惊讶的眼睛的注视里走进了教师,踩碎一地的沉默。
平静的早读被窃窃私语充满,她神态自若地跟桔年打了个招呼,看了一会英语,又开始埋头描绘她的指甲,久违的油漆味让旁观者的好奇心燃至沸点,她却好像昨天放学时刚跟大家说&ldo;拜拜&rdo;。
陈洁洁回来了,一如她出人意料地出走,现在又让人跌破眼睛地归位。看来学校和老师都提前被打了招呼,没有人对这件事发表评论,也没有人表示意外。
当天下午,一份对陈洁洁旷课的通报批评被悄无声息地贴在校园宣传栏的角落,没过几天,被人撕毁,这件轰轰烈烈的事就便以完全不相称的沉默的划上了句点。
陈洁洁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她轻盈地行走,与相熟的同学微笑打着招呼,即使忽然转身,也仿佛看不见那些各种意味的眼神。她这个样子,反倒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敢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走,有为什么回来。包括桔年。
然而,一堂沉闷的晚自习上,桔年正背着经济学原理,陈洁洁却把脸埋在书堆里,漫不经心地说:&ldo;你是对的。那句话他也说了一遍。&rdo;
&ldo;唔?什么?&rdo;桔年愣了一会,才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ldo;他说&lso;我带不了你走的&rso;。那口吻跟你一模一样。你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rdo;陈洁洁说罢一直在笑,她瘦了不少。
&ldo;为什么回来了?&rdo;桔年局促地问。
&ldo;我以为我自由了,结果在三亚遇上了小偷,除了几件衣服,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rdo;陈洁洁好像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笑话,&ldo;那时我才知道我寸步难行。没有谋生技能,吃不了苦,也看不了别人的眼色,好像是用饲料养的鸟,有翅膀也飞不高。所以我游dàng了一天,借了个电话打给我妈妈,当天晚上她们就赶过来了。我爸妈都不敢对我说一句重话,他们怕我jg神受刺激,怕我再跑,都哄着我,家里的窗户阳台都封得死死的,呵呵。&rdo;
&ldo;你这是何苦。&rdo;桔年漫无目的地拨着自己的铅笔,&ldo;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巫雨他跟你不一样。&rdo;
陈洁洁说:&ldo;他说他给不了我什么可是我不要什么。我只希望他拉着我的手。&rdo;说到这里,她婉转一笑,&ldo;不过也是,对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为好。&rdo;
&ldo;你在怪他吗?&rdo;
&ldo;怪他什么?他没有答应我一起走。至少,至少他没有骗我。&rdo;
桔年是想恨陈洁洁的,把心中的失望和伤感归咎于人,自己挥好受些。可她恨不起来,一直都这样。陈洁洁不过是和她做了同一个梦,她安然入睡,拒绝醒来,陈洁洁却梦游中一步踏空。她们不约而同地把梦寄托在巫雨身上,却忘了去想,他如何能够承载。
&ldo;为什么是三亚?&rdo;桔年不解。
&ldo;你听说过吗,当你走到&lso;天涯海角&rso;的尽头,许一个愿,必定能实现。&rdo;
&ldo;你相信愿望真的能实现?&rdo;
陈洁洁说,&ldo;我不管。愿已经许了,我就坐完了我该做的事,剩下的,是老天爷的工作。&rdo;她噗哧一笑,伏在课桌上,&ldo;说不定真的很灵验,只不过像我跟巫雨这样的人,破了例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rdo;
正如陈洁洁所说,她回家后,父母软言温语地哄着她,唯恐她再有个差池。不管大人们怎么变着法子盘问,她打死也没有透露自己出走是为了谁。这件事就此抹煞,再不提起。可她的卧室,美丽的蕾丝窗帘背后多了许多铁枝,手头上的钱也受到了严格地控制,手机被委婉地收回,电脑只能用于学习。只要她出现在有电话的地方,身边必定有关注的人。上学放学游玩,一概都在自家车子的护送之下,成了名副其实的笼中之鸟。
除了桔年,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风马牛不相及的巫雨曾经介入了陈洁洁的生活。陈洁洁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去找巫雨已经是一种奢望,桔年竟然成为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她沉默地将一封又一封的信jiāo到巫雨手里,再带回巫雨少得可怜的几句话。
巫雨说:&ldo;让她别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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