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余有些纠结。
画室的门被推开,李修从外面走进来。
程之余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画,对着他喊了句:“老师。”
“在画什么?”李修站定后问她,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似是看穿了些什么。
“画……”程之余莫名有些没底气。
李修绕过她去看她的画,他先是看了眼那张照片,随后又打量着她的画,不发一言。
“我还在修改……”程之余像是小学生般站在边上,语气露怯。
李修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他是谁?”
“他……”程之余语塞。
“不认识?”
程之余咬了下唇,点点头。
李修追问:“那你为什么要画他?”
程之余绞着手,声如蚊呐:“是顾客。”
“顾客?”李修眉头一紧,一向平和的声音里掺了些沉重,他摇摇头表情不复以往的亲切,看着她问,“现在只要付了钱就能买到你的画了是吗?”
“老师,我……”
“我昨天在一家餐馆里看到了你的画,之余,你是不是重新画了《给予》卖给别人了?”
程之余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
“之余,你把自己满意的画作卖给懂得欣赏你的人,我不反对,但是你要知道你画画的目的是什么?首先是一幅自我认可的作品还是只是奔着金钱去的。”李修沉痛地问道,“你现在把油画当成了什么?攫取利益的工具?提高名声的跳板?你画油画的初心是为了追名逐利吗?你忘了你以前对我说过相信‘艺术不死’吗?可是你现在的行为在告诉我‘艺术必死’!”
程之余在李修的声声质问下低下了头,他的话就像是投石机上不断抛来的石块,一块块直接砸中她的心,在胸腔里发出沉闷的回声。
“知道大芬村吗?”李修问道。
“……知道。”
广州的大芬村是一个着名的油画村,以模仿西洋画出名,那里的油画形成了一整条的生产链,外销了许多的模仿作品。在那里,上万的人从事美术工作,但他们不一定是油画专业出身的画家或者说他们可能根本不会画画。大芬村的很多作品都是由一众人画就的,一幅画里有很多的分工,每个人负责画固定的部分,久而久之画得多了就熟练成了流水线一样的工序,每个人都只是这条生产链上的加工者而不是画家,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利益。
李修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她现在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大芬村的生产模式,只不过它是一群人,而她是一个人。
“毕加索说过一句话,‘绘画并不是为了装饰住宅而创作的,他是抵抗和打击敌人的一个武器’。”李修说,“你呢,你把油画当做什么?我还是那个问题,油画对你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程之余脑袋发懵,眼眶已经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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