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楼看着他,眼底难得地有些真切的温柔,不再让人觉得像雾中看花,看不见摸不着。
沈长楼说:“可是我后悔了。”
“我们都明白誓言是用来背弃的,可是你和我都不愿意过早醒来,情愿抱着过往一做黄粱梦也不愿意大梦醒透。”
“所以……就让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并破碎吧。”
“季舟,和当年那样,向我拔剑,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到了现在也得分出一个真正的因果,能杀我的,世上也仅你而已。”
季舟声音嘶哑,仍然执拗道:“我不信。”
泪水溢出眼眶,他死死地盯着沈长楼,就像是非要看出一个是非对错的因果,等候着沈长楼像曾经那般用手擦去他的眼泪,告诉他只是一个玩笑。
他忽然染了哭腔,声音有些哽咽:“沈长楼……我不信……”
沈长楼将地上的剑用脚向季舟踢去,然后缓慢将剑鞘里的鹤翎抽出,像是抱起千斤重的巨石一般迟缓。
他一身的白衫子被血染成了猩红色的袍子,让季舟想起拜堂时的嫁衣。
和尚在旁边“阿弥陀佛”一声,拽着想要冲上前的年轻人跑一边去了:“孽缘从何而起,就该从何处结束,让那两位施主自己解决就好。”
季舟茫然地望见沈长楼刺向自己的剑,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想起来无妄山上的那一剑,也是这般刺向自己。
他想起绥远说的沈长楼无情,他想起那些死在沈长楼手下也没有被垂青一眼的人。
他想起自己。
原来沈长楼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他发了疯似的从地上一把夺走剑,风驰电掣间一并向沈长楼心口刺去,同时闭上了双眼。
剑刃刺穿胸膛,深陷入皮肉当中,从后背穿透,徘徊生死之间的距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产生,季舟睁开了双眼,看见自己的剑刺穿了沈长楼心口,汩汩的血从伤处滚落而下,就像当年沈长楼用剑刺穿季舟心口,没有半点停滞,如出一辙的决绝。
血液从沈长楼嘴角淌下,他用那双极好看的双眼望着季舟,一如当初见季舟第一面一般,极为多情又极为薄情,像是世间一切入不了他的眼中。
他望着季舟忽然笑出了声来,垂下的双手中剑柄一点点滑落,“啪啦”一声摔落在地面上,然后看着季舟,笑得极温柔。
他伸出手要去摸摸季舟眼角的泪,然后停滞在了半空,一点一点收了回来,气若游丝笑道:“季舟……”
“你赢了啊。”
一股剧烈的苦痛炸裂在季舟心口,他眼眶又红了一遭,颤抖着唇说不出半个字句,面色白得惊人。
他伸出手想要将沈长楼扶起来,想要掸去沈长楼身上的尘灰,同当年那般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师父”。
他还想要将沈长楼背起来,爬上城楼,去看春日的杨花秋日的落叶冬日的雪,然后告诉他流光要仔细把握,不要轻易寻死觅活。
他明明还有这么多不曾与沈长楼一同看过。
季舟声音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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