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聆张嘴就要拒绝,吸了口空气后迅速冷静下来,做出的吞咽动作在表面看就像是无以名状的紧张:“什么冷餐会?”
“吃冷餐的宴会,一个新上市的科技公司举办的,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带你见几个朋友。”商行箴间或瞥一眼副驾,“你是不是没参与过这种场合?”
时聆再次捏住了软软的小羊:“没有,我嘴笨,不擅交际。”
“你要是不乐意去,我也不能强迫你,”商行箴将时聆的慌张尽收眼底,他话锋一转,“可是怎么办,你昨晚才说过你归我管。”
不知从什么开始,车辆就陷进了浓稠的黑夜里,所有情绪都不用费力掩盖。时聆压下想询问齐晟有否被邀请的冲动,语气很轻浅:“冷餐会的东西好吃吗?有没有牛肉沙拉和小蛋糕?”
车头一拐,商行箴把车驶入购物中心的露天停车场:“有。你喜欢吃这些东西吗,平时想吃也可以跟孟叔说,他会让厨房给你做。”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商行箴倒进去,熄火解开安全带。
车厢里静悄悄的,身旁的人没任何动作,商行箴以为时聆学习一天累得睡着了,抬眼一看,对方还睁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
他又以为时聆在为那么遥远的冷餐会紧张到四肢发软,探手过去要帮对方解掉安全带,刚按上卡扣,时聆攀住了他的小臂。
“叔叔,”时聆在一片暗色中用目光攫住商行箴脸庞的轮廓,“我不会跑来跑去的。”
“……”商行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喊我什么?”
时聆握在他小臂的力道更大了些,指尖是吹过冷气后的冰凉:“叔叔,我会安分。”
商行箴差点气笑了,可对方神色认真,掐在他手臂的每一分力都在诉说不安,他没理由反驳:“……行吧,那就呆在我身边,哪都不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时聆就像在践行那句他保证过的话,安分到商行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时聆想得太复杂了,他是不是把人困出毛病了。
尽管时聆从搬进来的那天起就很听话,但因为他说话从来都是有逻辑性的,甚至有时会以真诚又单纯的态度抬杠几句,所以商行箴满心认为时聆至少会聪明地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例如那天时聆极具暗示性地表明周末想找点学习计划之外的乐子,这分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可真到了周末,时聆就闷在房间里哪都不去,也不赖床,大早上背完英语就立在露台上拉琴。
地下一层有个小客厅,中间的圆形地毯上放着架博兰斯勒三角钢琴,那是商行箴给寒暑假过来小住的堂弟添置的,而他自己对音乐一窍不通,因此时聆拉奏的旋律,他极少能听出属于哪支曲目。
或悠扬或激昂的琴音戛然而止,时聆扒住露台的木质护栏往下瞧,大声问喂金钱龟的孟管家:“孟叔!好听吗?”
孟叔笑着昂起脸,跟向高塔上的长发公主打招呼似的挥挥手,应道:“好听!”
虽然这里不是高塔,时聆无论头发长短或性别都跟长发公主搭不上边,但他的的确确是被禁锢在这里的。
时聆讨完孟管家的夸奖,一旋身看见倚在卧室门边的商行箴,说:“你又偷听。”
相隔一个房间的宽度,商行箴看到的是时聆被秋日阳光染成浅色的睫毛,那双眼睛的轮廓变成弯弯的两道。
大概不止是他,连孟管家也看得出时聆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不少,有好几次商行箴禁不住想问他到底想要些什么,记起自己把人困在自己身边的初衷,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商行箴靠着门框不进不退,休息日没精心打理发丝和衣着,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更随意:“你打扰我工作了,我还不能过来投诉一声吗?”
时聆返回里屋:“对不起,我以为周末你不会那么忙。”
他擦了擦指板,将琴搁上孟管家给买的琴架,迟疑道:“要不……”
商行箴看着他。
时聆斟酌了下兜转在嘴边的那句“等你外出的时候我再练”,改口道:“你什么时候不忙工作,我再练吧。”
商行箴觉得自己很奇怪,看时聆过得舒坦就想呛他两句,可时聆屈从,他又失去了看人吃瘪的心情。
环在胸前的手臂一松,商行箴回自己屋,临走丢下一句:“不用,你照常练吧。”
商行箴仍然维持着每晚到时聆屋里逗留上一个小时左右的习惯,有时捧个笔电,有时夹着文件,有时什么都不带,就着时聆放在桌上的课本、习题册和乐谱来消磨时间,直到一墙之隔的睡房黑了灯,直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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