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就是被人说他卫常谦被财迷了眼。
这样的名声虽然差,倒也可放松京城那边对他的防备。
跟这样可能稍微损害风评的名声相比,卫茹能得到的实质性好处更多。卫常谦觉得为女儿牺牲一些实在不算什么,而且他也想着把楚家少爷好好教一教,不说让他走上仕途吧,做一个儒商总是不难的。到时候旁人再一想,原来是他们之前误会了他卫常谦,他的名声自然更上一层楼。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鹤荣的文化程度居然没比刚开蒙的孩子好多少,背诵之后,他不过让他随便写一篇文章来瞧瞧,楚鹤荣咬着笔杆子,从上午写到了中午,还没写出一百个字来!那一手字也是堪比狗爬,他都没眼细瞧。之前还想着把他培养成还儒商呢,纯粹是痴心妄想!
卫常谦到底还是在乎名声的,已经能想到日后旁人会怎么说他了。
他这哪里是为女儿牺牲一些啊?简直把自己的一生清名都搭进去了!
自觉风评受害已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余地的卫常谦,满腹惆怅无人可说——卫夫人还在后院待客,他总不能当着苏如是的面去说吧。便只好走出家门,去了附近街上的书斋逛逛。
书斋是他每天都要逛的,掌柜同他很是相熟,见了他就笑道“卫先生今日来的赶巧,我们这里刚进了一批新书。您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卫常谦心中郁闷,也没和掌柜的搭话,自己随便翻看起来。
书是宝贝东西,掌柜的平常时候并不会让人随意翻阅,但是卫常谦这样的大主顾自然是不同的,所以只乐呵呵地让他慢慢看,慢慢选。
卫常谦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本《齐民要术》翻看起来,随意地翻了几页之后,他又想到了楚鹤荣那不堪教化的样子,越发地急切想要收一个能为他挽回名声的学生,手里的书便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这一页您方才已经看过了呢。”
卫常谦发着愣的工夫,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少年音。
他转头一瞧,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瘦少年站到了他身后。
卫常谦摇头笑道“心里藏着事儿,便再看不进半个字了。”随后他把书合上放下,便见到那少年面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
卫常谦奇怪问道“难不成你放在站在我身后,是在看我手里的书?”
那少年也不慌张,坦坦荡荡地道“掌柜不让我随意翻阅,我便只好蹭客人的方便。”说着又大大方方地作揖致歉,“打扰到您了。”
卫常谦说不必致歉。倒也不是客气,就算是他方才没有出神,而是真的在看书,少年站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并不会打扰到他。
他只是好奇问道“你隔得这样远,我方才因为无心看书,翻得也随意,你能看到多少?”
少年微微笑了笑,唇边的梨涡衬得他越发清俊,他自信开口背诵道“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若昧于田畴,则多匮乏……一切但依此法,除虫灾外,小小旱,不至全损。何者?缘盖磨数多故也。”
竟一口气就把《齐民要术》里的杂说篇背出了一半。也正是方才卫常谦翻看的那几页。
卫常谦眼中迸出惊喜的光,但想到这少年或许之前就看过这本书呢?便又随手拿起另一本,在少年面前翻了几页,道“你再看看这本。”
第63章
书斋的书都是归类放置,因此书柜上其他的书也是相类似的农书。
少年翻阅过一番之后,顷刻间便把《泛胜之书》和《王祯农书》的选段都背诵了出来。
“好,好!”卫常谦连夸了两个好字,也不考他背诵了,问起他现在读书读到哪里了。
少年道:“三百千和《幼学琼林》等蒙学几年前就学完了,四书也学过一遍,如今正在读五书。”
这进度倒是不算特别快,但也不算慢了。因为知道眼前的少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卫常谦就没再考校他背诵,而是挑着《论语》里的内容截搭着问起来……
一番考校过后,卫常谦满意地捋着胡须,笑着问道:“我看你过目不忘,基础学的也扎实,不知道现下你在何人门下读书?”
少年沉吟不语,掌柜的就接过话道:“这孩子之前在冯举人的学塾里读书。如今退了学,我不忍心见他无书可读,就让他在我这里做一些抄书和招呼客人的活计,这样誊抄或者客人选书的时候,他也能沾沾光看几眼。”
闻言卫常谦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愁着找不到合心意的学生,从年前愁到了现在。那冯举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放着这么一个大好的苗子不教,让他退学?
他又仔细看了少年的打扮,见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细布书生袍,便猜想着难道是这少年付不起束脩才退学的?
可是这样的好苗子,就是不收束脩又如何呢?就算那冯举人真是钻到了钱眼里,等这少年他朝金榜题名,还愁没有更多的学生,收取更高的束脩?
真真是个天下第一糊涂蛋!卫常谦在心理把冯举人唾弃了无数遍,面上却笑得越发和蔼,问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想读书?”
少年答道:“我叫姜杨。自然是想读书的。”
…………
卫家这边,姜桃谢绝了卫夫人留她一道用饭的美意,说自己还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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