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哪里都是血。
无鸢站在血泊中,双脚仿佛被人灌了铅。
“你别进来,在外面等我。”
顾经年朝她低喊,她没有听到。
她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小鸢,听话,到外面等我。”
顾经年走近她,一手拉住她的手,企图把她从这里拉出去。
她抬眼,瞳孔里那片通红沧海的狂浪瞬间褪却。
“我不走。”
“我是法医,什么没见过?这些只是小儿科,我没事,顶得住,刚才我在想其他事。”她急急说完。
顾经年拉住她的手放了下来,漆黑的眸子锁定她,良久,他才吸了口气,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条白色手绢,朝她俯身过去,双手绕过她脑后。
“你要干什么?”
“别动……”
鼻子被他的手绢捂住。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带子被系在脑后,几缕发丝被绕在里头绑得有些紧。
而,他令人心悸的体味就缭绕在鼻息前。
挥之不去。
“既然你不走,戴上手套,小心些,不要弄脏了自己。”
他垂头为她绑着那条手绢,能暂时挡住这道强烈而巨大的血腥味。刚刚下车时,为了方便,无鸢临时决定不随身携带解剖箱子,没想到现在却造成了这样的尴尬。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东西?”她看着手中的手套有些疑惑。
“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法医,是你的顶头上司。这种习惯,我与生俱来的。”
是否是她的错觉。在这种时候,他的语调,竟带着种磁磁的音质,有点低沉,又有点悦耳,总之,叫人听了,心都快飞出来了。
无鸢在法医界也可谓是历经沧桑了,见过的死尸,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夸张点说。有短腿的,也有断脚的,有巨人观的,也不乏气味巨臭的尸蜡。她以为自己早已经过了那段愤恨、悲悯的时刻,解剖台上的尸体,更多的是一种完成、周而复始的责任。她再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人们说那些对尸体丧失了恐惧感的法医才是真正的法医,她早就不记得那种恐惧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不觉得她是个真正的法医。
她只是在为着某种深沉的执念,提着两条腿在这泥泞的尘世,艰难地、步履蹒跚,避免踩到那些能将她一一炸毁的地雷。
右脚脚尖有一枚女性生zhi器,她只需要稍稍挪挪脚,就能触碰到它。无鸢低垂着头没有动。
脚下的地板是很久以前的年代,家家户户铺的那种水泥地板。滴一滴水下去,很快被松润的土质被吸收了去。这个厂房只有40平方米,底下铺的还是以前那种古老的地砖。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人已经搬走很久了,厕所里蹲厕没有了水。
而此时此刻,大概有十几小块尸体被切割,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有些甚至把蹲厕的粪口给堵住了。尸块一直从厕所铺到外面的水泥地砖上,红黄相间的脂肪和肌肉,在如此浮光掠影的屋子里,有些恶心。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鲜红的血液一直淌满了整个房间。
从脂肪缝隙渗透出来,从软组织渗透,从断裂的静脉管溢出来,到处都是血。
无鸢的目光从厕所那堆尸块中,移到那面掉了石灰的发黄的驳杂的墙壁上,那里有不少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似有人挥动着高速的力作用于死者的身上,溅在墙上的是直径非常小的血迹。其他墙面上也存在着类似的血迹。
天花板上也有,量不多,隔着很远的距离有那么一两点,但是,偶尔又会见到一连串扫帚形的血迹。
死者生前曾受过非常猛烈而持续的暴力的袭击。
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这么密集的力度、时间持续长的施暴,仅凭一个女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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