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弱笑道:“这会他也该醒了,以公子多疑禀性,师傅就算全揽上身,公子也未必肯信。所谓师徒串谋,暗盗令牌,里应外合,开释旧爱。真是严丝合缝的一段故事呢!”
无毒和尚听了一怔,谢阿弱却像是耽搁得差不多了,转身而去,她薄衣身段,茜影拂窗,若有若无的香气,一步一步地飘散,和尚眼前不禁浮现她与齐三公子床上的绮丽光景,何等扰心神?和尚急急坐下,双唇开阖不休地念经,不动如磐石,庄严如佛光,苦苦抵挡邪魔歪道的入侵。但只消一念动,即是心飘远,他终究阻碍不过,仿佛赤焰焚身,一霎走火入魔,无毒已满头大汗,昏倒蒲团之上。
次日,阴云天气,令怀想朝霞繁华、练丽散下的光景。
谢阿弱对镜梳妆,一下抬起木梳一下滑落,慵懒无比地等待。
等待小侍前来禀报昨夜无毒持着公子令牌放走凤无臣,等待齐三公子勃然大怒,她恃宠而骄,有股淡然的自负,但终究也没有期待太多。
从来情爱,不是赔尽,就是全赢。
外间,齐晏身穿月华常服于书案前练字,他自然疑心阿弱为何半夜离去,但她不说缘由,也不必强逼。公子此时尽是想着那一声晏郎,唤得何等情深意浓?令他嘴角笑意轻浅,舒适难言。
才练了半张字,小侍就循例递来魏园每日的值守散录,齐三公子寻常看一眼,刺目地瞧见凤无臣三个字,顿时皱起眉来,提笔往那三个字上,用力一勾,新的墨迹几乎要将旧的墨迹给淹没,小侍心一惊,已听公子冷冷问道:“谁放他下山的?”
风雨欲来,小侍颤声道:“无毒和尚……他领着公子令牌……派了一匹马送他下山……”
齐晏指上推开案上拜匣,里头空空如也!他重又冷目扫向那值守笔录,五更天,五更天,阿弱已偷偷下床去了!
谢阿弱此时里间听得清清楚楚,她胭脂初上,如画眉目,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猛摔地的声响,她手儿一抖,脸色顿时一冷,已握紧了妆匣里公子的令牌,不自觉缩袖底,方才缓缓站起身,回过头,已看见齐晏站门口,还有他背后,地上粉碎的拜匣。
谢阿弱缓缓伸出手,展开,露出银板流苏令牌,淡淡问道:“公子是找这样东西么?”
齐晏冷眼望着她,他的笑全都消散了,表情复杂,眼中闪出烈火,被得罪了。
谢阿弱越描越黑,道:“私放叛徒下山,受杖刑一百,盗令牌,鞭刑一百,二罪并罚,生死不论,满刑为止。”
一字一顿,任意妄为,于公于私,双重背叛,至他于何地?齐晏怒不可遏,气得颤抖,是厌恶还是痛恨,抑或极度的震惊,万箭穿心!
那一刻,天色似乎愈发幽暗了,她的妆容那样刺目,唇上胭脂红得像血,过分的狂妄,过分的绝情!
齐三公子的手握得指节铁青,心头一团怒火愈烧愈旺,没有出路,他忽得举袖猛力一拂,身边花几上那通白的高瓷瓶猛地飞出,斜斜砸谢阿弱身后的铜镜上,哐一声,裂纹碎片,震飞满室!
珍重非常的瓷瓶,转眼就破碎了,碎了一地,镜面反光里,光怪陆离地折射屋子里两个对峙的影,是真是幻,谢阿弱仿佛听见二的情意亦发出裂帛之声,轰然耳鸣。
像是用尽了气力,齐晏咬着牙,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门外,冷冷吩咐道:“打扫了书斋的房间,搬到那儿去住!还有,将兰若阁门窗皆锁起来,钉上木条,日夜值守,若她胆敢踏出一步,杀无赦!”
谢阿弱听了这一句,泪水终于忍不住暗暗滴进衣领,渗进去,一滴一滴,寒凉至心底。她低头一看,那泪为何掺了暖热的红色?她抬起手,抹自己的耳背,满手是血,自头上长长一道口子,深耳背,细收到颈上,汩汩流血。
何时被利器划伤的?她竟没有感觉!
谢阿弱麻木地拣起妆台上的金剪,轻轻绞下了沾血濡湿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帝饲下班后终于不玩游戏了,改和作者一起看顶级厨师……
帝饲要求作者要么做菜做到总厨水平,要么写一个品尝时会有海啸般灵光乍现然后工艺事无巨细的文……
作者觉得世界要毁灭了,为什么要虐待一只兢兢业业、本本份份的宠物?
帝饲宽容:做吃的太难,写吃的更实际。
作者:好啊,我也喜欢写吃的!从明天起我们一起积累素材吧!幸好帝都超多奢侈高级餐厅,先从各大地方会馆的美食餐厅开始吧???
章节120淡而无味
头发一绺一绺,洒衣裳,砸地上。
谢阿弱眼前没有镜子,瞧不见她被绞得芜杂的乱发,她放下金剪,抬手一方帕子捂住伤口,血腥气息,她缓缓站起身来,微微的目眩,强定住神,锦缎绣鞋踩过一地碎片,咯吱作响,于间壁取回了金创药,侧躺床上。
地上嘀嗒的血迹,像一条祭祀之河,血流成河。
她缓缓撤开帕子,抬手偏倚着,胡乱往头上的伤口抖撒药末儿,狼狈不堪的药香,血肉模糊的伤口。
疼,很疼。
但她只能强忍着,下唇给自己咬出一排白色的牙印子,冷汗津津而下,手足抖颤,心乱如麻,未止住的血污漫染床帐,不可告的哀伤,脆弱而疲惫。
整日地昏眩,只有小侍们往门窗钉木条的声儿将她吵醒,复苏时朦胧望着一地碎瓷,不是梦境,她太贪心,赌得太大,齐三公子将她舍弃了,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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