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九月份开学,从六月份高考结束,陈依菲足足被关了两个月,这些天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通通没有用,陈家人对陈耀祖有多么溺爱纵容,对她就有多么铁石心肠,即便她将眼睛哭瞎,他们也不会改变将她卖掉的想法。
就因为她是个女娃。
陈依菲心里的恨意逐渐累积,她开始怀疑自己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生下她来呢?既然生下她,又为什么不在乎她?
如果可以让她选择,她宁可从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也好过如此悲剧可笑的命运。
陈依菲渐渐地绝望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有没有被心仪的学校录取,按理说以她的成绩学校那边不可能置之不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不让她被逼嫁人的消息传出去,家里去了学校,截取了她的录取通知书。
陈依菲不再哭闹,对陈家人而言自然是好事,本来钱秀萍跟陈老太两人混流换班在家里看着,就怕这死丫头逃走,陈依菲老实了,她们也开始去干别的活,暑假里谢隐同样没事做,他在家里跟老祖一般,是宝贝疙瘩,筷子掉了捡起来,都要被陈老太拉着手喊心肝肉儿累着了。
就在陈依菲彻底失去希望,不再对未来抱有幻想时,她听到门锁从外头被打开的声音,但她丝毫提不起兴致,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直到一叠物品被丢到面前,陈依菲低头一看,居然是她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独立户籍还有一张存折!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谢隐倚在门边,单手插兜,平静道:“现在是下午两点钟,他们会在六点钟左右回家,你有四个小时的时间离开。”
从村子到镇上车站大概需要步行一小时,只要上了车,陈家人根本找不着她在哪儿。
陈依菲喃喃道:“为什么……”
谢隐:“而我现在准备睡觉,大概会睡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会去地里找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便走,再没看陈依菲一眼。
陈依菲呆呆坐了十几秒,一把抓起地上的东西胡乱揣进口袋,又把自己这几年来攒的零零碎碎的钱全都放进兜里,怕被钱秀萍发现,她一直把钱用塑料袋包裹着藏在床底的砖头缝里,然后她想都没想拔腿便往门口冲,没有跟谢隐说话,也再没有回头。
就像是一只被放出牢笼的鸟儿,头也不回的奔向自由。
嘴上说着去睡觉的谢隐只是站在窗边看着陈依菲仓皇逃走的背影,她跑得很快,还摔了一跤,但立刻便爬了起来往前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离这个恶心的地方远一点,别再被污浊的灵魂污染了。
谢隐慢慢闭上眼睛,天气热,他不是特别想动。
然而没过多久,事情似乎有些出乎谢隐的意料,他听到了脚步声,原以为会是陈家人提前回来,毕竟偶尔忘记拿农具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个脚步声过分紊乱,而且比较轻,不像是男人,陈老太是老年人,走路是缓慢的,钱秀萍则比较胖,那么这个脚步是……
他睁开眼,看见了不知何时复返的陈依菲,她因为剧烈的跑动脸蛋涨红,正抱着一个小包袱,疯狂喘着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第48章第四枝红莲(六)
谢隐决策好的事,很少出乎意料之外,在他原本的计划中,陈依菲应该就此离开不再回来,有他在,他会彻底断绝陈家人寻找陈依菲继续吸血的可能性,她去到新的城市,去读书、去重新开始,去迎接崭新的人生,而他会一直关注着她,不会让她受到欺骗或是危险。
可谢隐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会选择回来,她难道不知道回来意味着什么?
陈依菲抱着小包袱,里头是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几本书,这就是她在陈家最留恋的东西了,她眼都不眨地看着谢隐,因为快速奔跑所以有些喘不上气。
谢隐望着她,“你回来做什么?”
陈依菲愈发攥紧了小包袱,“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有什么不好怎么办的地方么?”谢隐觉得她天真,“在这个家里,无论发生是什么,我的利益永远不会受到损害,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看清?”
陈依菲咬着嘴唇:“可是你不开心……”
她先是喃喃说了这句话,然后努力鼓足勇气跟谢隐对视:“可是你在家里不开心!”
谢隐瞳孔微缩,手握成了拳头,“你自身难保,还来管我?”
“是你先管我的!”陈依菲用力吼出来,眼泪随着她的面庞滚落,“是你先让我去上学,给我要到钱,让我有的吃有的穿,帮我交资料费,赶走那些坏人……是你先管我的!我感觉自己被爱了,所以我舍不得你,我不想一个人走!”
她上前两步抓住了谢隐的手,这是自读书后她第一次主动触碰谢隐:“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吧,别让我一个人,我害怕一个人!”
谢隐怔怔出神,女孩的眼睛被泪水清洗的格外明亮,满满都是依赖与信任,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这样的人……
陈依菲扑上来抱住了他,两只胳膊紧紧圈住谢隐的脖子,谢隐能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他的皮肤上,无比滚烫。他有些出神,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不配碰触这些美好灵魂的人,因为他根本无法向他们付出爱意,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恨,以至于常常濒临失控边缘,像他这样的是不应当被爱、被靠近的,可陈依菲却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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