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先生入了宪法商榷会?”白清平一边吃饭一边同程故秋闲聊,“往后可有要从政的打算?”
程故秋手里拿着筷子却顾不上吃饭,一听白清平发问便答:“确是入了,也曾有过参选议员的打算,只是如今时局太乱,我来沪上又时日尚短,恐怕……”
白清平点点头,对他保守的观点十分赞同,又感慨:“从政么……唉,的确是难极了,倘若没有把握还是别去沾的好……”
这都是他的经验之谈,毕竟曾亲身经历过切肤之痛,政坛里的人一个个瞧着衣冠楚楚,可实际都是吃人的野兽,他们白家当初坐拥金山银山,最终还不是被人轻易踢出了局?可见若无极硬的背景,这条路根本就是走不通的。
眼看着丈夫又要长篇大论谈论过往,邓宁便赶紧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堵嘴,又笑着说:“快别说这些了,人家先生今日是来找清嘉的,哪有工夫听你说这些?”
程故秋一听这话脸上更红,坐姿也是越发的僵硬,饭桌上白家人的眼神都跟着起了变化,气氛可微妙呢。
第106章清退以及一点点……不容否认的甘美。……
幸而尴尬的折磨只持续到晚饭结束。
白家人也懂得看眼色,晓得如今他们住的这个房子太小、没有多余的地方给白清嘉和程故秋说话,因此饭后吃过水果便纷纷不着痕迹地回了房间,将宽敞的客厅留给他们了。
白清嘉给程故秋倒了茶,又与他分别在两把椅子上坐下,左右既无干扰,说话便也直白了许多:“先生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终于是到了正题。
程故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人也坐直了些,看着白清嘉欲言又止,顿了顿才说:“我听说了学校里的事……想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白清嘉听言一笑,“也没什么大事,横竖都过去了。”
这话听着洒脱,可若细听却不难察觉语气间的涩味,他便知道她还远远没能释怀,被那天的事伤得很深。
“这都怪我,那天被几个学生绊住了,没能及时察觉你出了事,”他愧疚起来,语速也难得变快了,“我真抱歉,如果那天我在,一定……”
“先生何必跟我道歉?你已十分照顾我了,”白清嘉摇了摇头,打断了程故秋的致歉,“那几个学生对我有意见,就算一次被挡了往后也还要折腾出千千万万个花样,没什么分别。”
这话说得也在理,程故秋有些哑然,可女人眉间淡淡的愁绪仍让他心里不好过,心想她总归是自己介绍到学校去的,最后出了如此恶性的事件,他又怎么会没有责任?
“我知道你被学校伤了心,现在一定还很难过,”他局促地看着她说,“但学校里还是有许多真心喜欢你的学生,她们都盼着你能早些回去……”
回去?
白清嘉清苦一笑,摇了摇头。
“我应该不会回去了,等过段日子心里平静些了就去宿舍收拾东西,”她微微垂下眼睫,声音轻轻的,“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提携,我……大概还是太软弱了吧。”
没有力气再跟那些卑劣的小人撕扯。
也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无端的非议。
程故秋一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发沉,可他也明白她的痛切,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了那样的羞辱,谁又能装作平平静静无事发生?
“你的意思我都尊重,千万不要跟我说抱歉,”他也叹起了气,“换个环境工作也好,你是有真才实学的,也不怕找不到好去处。”
白清嘉谢过了他的安慰,随后便不说话了。
程故秋沉吟片刻,又犹豫着问:“那么那几个学生你打算怎么处理?还有丁务真……总要让他们当面跟你道个歉吧?”
道歉?
徐冰洁和丁务真?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白清嘉嘲讽一笑,“人家没欺我到门上就已经算是开恩了,我哪敢还有别的指望?”
程故秋听出她的讽刺,彼时不知为何神情却有几分奇怪,顿了顿才试探着问:“你是还不知道么?那几个闹事的学生都已经被学校停学或清退,丁务真也被革职了,教育厅下了文件说他有学术不端的嫌疑,眼下正在调查他过往的教学经历和著作出版情况。”
啊。
停学?
清退?
革职?
这消息显然出乎了白清嘉的预料,令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又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做的决定?”
“事发当天教育厅就来人了,据说是军部直接下的命令。”程故秋的神情有些复杂,尤其在说到“军部”两个字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白清嘉同样听到了这个讯息,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个紧要的问题:停学和清退,这两个处分的差异可是天大的,前者不过是回家待段日子做些反省,后者却是直接被开除了学籍,这段经历会跟着当事者一生,往后无论做什么都难免被人问起,要考其他的学校恐怕也几乎不可能了。
她抿了抿嘴,心中忽然有点奇怪的紧张,面上又努力装作不经意地问:“我是记不清那天闹事的都有谁了……她们分别得了什么处分?”
问过之后她一颗心便提起来了,活像那等处分的人是她自己,直到程故秋终于回答:“有三个是国文科的,处分是停学记大过;还有就是徐冰洁……只她一个被清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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