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史苦笑道:&ldo;是,府台正当壮年,与我这种枯朽之人不同,自然是还想奋发上进的。&rdo;
罗知府微微一笑,并不管他话中深意,转而道:&ldo;此事楚翰林不可不知,需邀他一同见证。&rdo;
王长史正欲多拉几个人来,以便分薄自己头上的责任,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忙道:&ldo;正是。&rdo;
在王长史的带领下,他们没有惊动什么人,顺利地来到了位于东路的纪善所里。
楚翰林的屋子以及旁边辟为学堂的屋里都亮着灯,第二间屋子门扉半敞,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朱成钧伏案的背影。
展见星惊讶地顿住了脚步‐‐他居然回来了,还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抄写!
楚翰林这时端着茶盅正从自己屋里出来,见这么一串人忽然出现,面露意外:&ldo;王长史,正清兄,这么晚了,二位怎么过来了?&rdo;
罗知府转了下头,示意展见星跟上,然后就带着她走到屋前明亮之处,指着她的脖间道:&ldo;潜德你看。&rdo;
楚翰林定睛一看,顿时失声‐‐这么重的扼痕,不可能是一般玩闹,就是冲着杀人害命去的!
他回过神,伸手把展见星一路拉到屋里朱成钧身旁‐‐灯点在他桌上,这里光线最好,楚翰林看得更无疑问,出口疾声问道:&ldo;怎么回事?我先前过来时见你不在,问了九郎,他不知你去了何处,再问别人,门房上说看见你出府了,我以为你家中有事,便没多管‐‐却怎会如此?!&rdo;
展见星喉咙被掐伤了,不能多说话,罗知府三言两语替她把事说了,楚翰林听得皱起眉来:&ldo;张冀?&rdo;
他转头看向还慢吞吞在抄写的朱成钧:&ldo;九郎,来叫走展见星的是你的内侍,你怎会告诉我不知道?&rdo;
朱成钧没抬头,道:&ldo;他没告诉我他又来叫人,我怎会知道。&rdo;
秋果原缩在角落里无聊地打盹,此时趋步出来,道:&ldo;先生,张冀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们爷在大爷那挨训呢,我去给爷找糕点垫肚子,也不在。我说句实话,张冀到我们爷这也就半个来月,日常都是我服侍爷,爷不怎么吩咐张冀,就吩咐他,恐怕也支使不动。&rdo;
罗知府没怎么管秋果,微带怀疑的目光从朱成钧伏着的背影上扫过。
展见星与他虽然身份悬殊,但也算朝夕相处的熟人,出了这样大的意外,他怎地镇定如此,什么反应也没有?
楚翰林看出来了,低声说了一句:&ldo;九郎就是这样性子。&rdo;
到底&ldo;哪样&rdo;,他也说不太清楚,展许与朱成钶三人的脾气都明白得很,独有这个圣旨配给他的正牌学生,身上好像有一种游离般的气质,在他自己的家里都过得置身事外似的。
罗知府便暂且放下,问朱成钧与秋果道:&ldo;那你们可知这个张冀现在何处?&rdo;
秋果表情茫然:&ldo;不知道,我拿了糕点来,就一直陪在爷这里了。没再见着张冀。&rdo;
楚翰林道:&ldo;会不会偷偷回去住处了?他一个内侍,也无处可去。&rdo;
罗知府沉吟着:&ldo;这得是他还活着的情况下。展见星说当时不知出了什么事,他睁眼后只见到张冀倒在地上,不知他是死是活,若是已经身亡,尸身可能还在原处。&rdo;
他转头问展见星:&ldo;他把你引到何处下的手?你能带路去看一看吗?&rdo;
展见星迟疑摇头:&ldo;小民逃得性命后慌不择路,只知奔着有灯宽敞的道走,侥幸跑了出来,再想回去,恐怕难了。&rdo;
这一半是实话,朱成钧当时警告完她以后,转身就走了,她下意识跟在他后面,跟了一段发现了中路的正道,朱成钧回头指了指,在一片窒息的黑暗里,他沉默的背影像一盏救赎的明灯,他一指,她就照做了,跟他分道自己走出了府。
现在回想,那段路途实是迷雾一般,劫后余生的恐惧令得她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ldo;那就先去九公子那里看一看。&rdo;罗知府的思路很清晰,转向秋果道,&ldo;小公公,劳烦你带个路,最好九公子也一同过去。另外,张冀来引走展见星时既然自称是奉了大公子之命,那不管是真是假,也需见一见大公子金面,核实一下。如果张冀没回住处,需要在府里寻找一番,更要征得大公子的同意。&rdo;
说最后一句时,他目视着王长史,王长史自知甩不脱,叹气道:&ldo;知道了。不过审案不是我的专长,等见到大爷,府台要怎么说我可不管了。&rdo;
罗知府也不勉强他,点点头。
朱成钧却表示了异议,他终于直起身,转过头,手里还抓着笔:&ldo;我不去,我的字还没写完。&rdo;
啪嗒。
从他的笔尖滴下一大滴墨,迅速在他面前已经写了半张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墨团。
朱成钧察觉到,低头一看:&ldo;……&rdo;
他看上去僵住了,表情变得有点可怕。
楚翰林哭笑不得:&ldo;九郎,我告诉过你好几次了,不要为了图省事,就一下把笔毫上的墨沾得太饱满,这样很容易污了纸,白费了之前的工夫。&rdo;
罗知府打了个圆场:&ldo;罢了,原是我们打搅了九公子。&rdo;又向楚翰林道,&ldo;潜德,我替九公子求个情,这剩下的抄写就免了罢,他能坚持到这时候,可见虽有过错,已然改过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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