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前世他也上西北大糙原上玩儿过一回,只不过那时候已入了夏了,只觉着确实是要比中原这边儿凉快不少,却没想过这chun寒也自然少不得要料峭些。幸而一向周全的贪láng总算没跟着他一块儿犯迷糊,该带的厚衣裳一点儿没落的给他备齐全了,这才总算是没被冻着。
&ldo;可也就是这倒chun寒还没过,咱还能这么逐水糙扎营‐‐要是再过了半个月天儿暖和下来,就该躲着水走,免得撞上那浮冰开河了。&rdo;
贪láng笑着应了一句,坐在chuáng边整理着那些个密折。有了当年的教训,现在胤祺也是全面跟自家皇阿玛看齐,到了哪儿都叫人把织造府的密折送过来给他批复。这些年织造府的规模越来越大,管的事儿也越来越多,江南的盐引、财政、科举等等一gān事宜,各部官员的考评,河道的疏浚治理,再加上通过贾家对这江南传统士绅势力的渗透,事事都得他亲自拿主意才行。张廷玉如今又被张老先生关在家里头忙着准备科举,也帮不上什么忙,江南之外的糙折子跟京城废话太多的官折子就都被他一股脑儿地推给了贪láng,俩人齐心协力,倒也尚能应付的过来。
&ldo;咱们都走了一个来月了,眼见着越走越荒凉,再走就该进y山山脉了罢?&rdo;
胤祺将剩下的药一气儿喝完,撂了碗趴在chuáng上,抱着个软枕跟贪láng一块儿拆着折子:&ldo;昨儿皇阿玛叫二伯稳住噶尔丹,也不知效果如何‐‐我总觉着这个噶尔丹有些蹊跷,倒不像是什么寻常人物,小瞧了怕是要吃大亏的。&rdo;
&ldo;能靠一己之力整合西北各部,又搭上沙俄犯我边境,自然不是个寻常人物。&rdo;贪láng淡淡一笑,将锦被往他身上又拉了拉,&ldo;主子放心,巨门一路往前探着呢,有什么信儿直接叫流风带回来,比什么都快。&rdo;
胤祺笑了笑没应声,眼里头却带了些思索之色‐‐他说的不是寻常人物,自然不是这个意义上的寻常人物。自打从一开始,别人都是按着历史规规矩矩走的,只有这噶尔丹三番两次的不按剧本来,起先他还是觉着大抵自个儿又造成了什么蝴蝶效应,可前两日传信儿回来,说是简亲王所部居然遭到了小股敌人的偷袭,却叫他隐隐的生出了另一个预感来……
正说话间,二人的目光却是忽而一齐微凝,不约而同地摒了呼吸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贪láng反应得快,示意胤祺留在帐子里头不必出去,自个儿出了营帐呼哨一声,便听见黑沉的夜空里紧接着传来一声鹰啼。不过片刻,一头海东青便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收拢了膀子直直俯冲下来。
&ldo;这时候传信儿,只怕准保不是小事‐‐带流风进来喝两口水,别叫它急着飞回去,等我换身衣裳去找皇阿玛。&rdo;
胤祺已披着衣服到了帐子口,一眼瞅见了贪láng手里那个锦囊的花色,目光便不由微沉,断然吩咐一句便快步回了营帐。贪láng点了点头,抱着流风进了帐子,将锦囊小心拆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张被仔细叠好的纸条展开:&ldo;主子,巨门传信,说裕亲王与大阿哥所部被偷袭,损失惨重‐‐对方少说有千人配备火枪,非将士所能敌……&rdo;
&ldo;什么?!&rdo;
胤祺愕然回身,心里头却是蓦地咯噔了一声‐‐按着前世的历程,那三千条火枪应该是在大清国的gān预下,终究没让沙俄卖给准格尔部才对!更不要说历史上的福全所部跑偏了方向,连第一次合围都没能赶上,又怎么会这就被偷袭了?这已经不是自己这一只蝴蝶能引发的变化了,莫非当真如他这几日所猜测的一般,连那噶尔丹也是穿过来的?
qiáng按下心中惊疑,胤祺匆匆换好了衣裳,披了斗篷便直奔中军帐过去。康熙也才要歇下,一见着他送过来的消息,神色便立时凝重了下来,微沉了声音道:&ldo;传佟国纲、佟国维、苏努、达尔沙速至中军帐,不可惊动他人!&rdo;
&ldo;喳。&rdo;梁九功应了一声便匆匆出了帐子,胤祺在桌边坐下,抿紧了唇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抬了头缓声道:&ldo;皇阿玛,儿子想过去一趟。&rdo;
&ldo;去前线?&rdo;康熙猛地抬起头,蹙紧了眉盯着他,语气竟是罕有的严厉:&ldo;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半大孩子跑过去凑什么热闹!&rdo;
&ldo;皇阿玛,不是儿子任xg‐‐这事儿有蹊跷,儿子觉得不放心……&rdo;
胤祺也知道自个儿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儿疯狂,定了定心神,迎上自家皇阿玛的目光缓声道:&ldo;皇阿玛,儿子做过这一场梦,也知道这一场仗打起来是什么样儿,又会怎么打下去‐‐可现在的发展,却跟梦里一点儿都不一样,甚至要比本来该有的qg形恶劣太多。儿子怀疑那噶尔丹有什么蹊跷,若他也是‐‐也是有什么古怪之处,也许只有儿子能有办法对付他……&rdo;
康熙神色微变,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眸色坚定的儿子,竟是恍惚想起了那一年的秋狝‐‐在那烈烈火光里头,这个孩子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眼睛里头的坚定跟执着,竟仿佛不能被任何东西所改变和软化。
&ldo;若是……朕执意不准你去,你会如何?&rdo;
康熙忽然起身,负了手背转身去淡声开口。他竟然不敢再看那一双眼睛,那双闪着坚定光芒的眸子里头带着的是他所太熟悉的担当和不容违拗的果决,他胸中的豪qg热血仿佛也被那样的璀璨光芒所激dàng着,甚至忍不住就想要点下头,应允下这个孩子的请求‐‐可他又如何能应得下呢?战场上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纵然这孩子身手不凡,也未必就一定能全身而退,无论是为了什么,他又如何敢去冒这个风险……
&ldo;儿子会想办法自个儿走,等局面安定下来,再向皇阿玛请罪。&rdo;
胤祺缓声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最寻常的事‐‐他不是莽撞,也并非过于自信。倘若那噶尔丹当真也是什么穿越的产物,以满洲八旗入关后大大滑坡的战力根本就无从抵抗,如今乌兰布通已破,过了y山就是中原,一路平坦长驱直入,要不了半个月就能直bi京师,到时的局面只怕全然难以想象。
这是他的过失‐‐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念头。他本以为这一场战斗会被有惊无险地拿下,而准格尔部的战力和火器的威力,也会给如今实力正在滑坡的八旗大军敲响一个警钟。人永远都是只有真摔倒了才知道路滑的,只有吃过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才会叫他这位一向自信的皇阿玛真正意识到火器的重要,才能真正把八旗火器营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而非始终自满地在原地踏步甚至逐渐退化。
因为在心里下意识早已确认了战局,他甚至从来都不曾分心关注过这一场战役的准备,自然也就无从发觉这些细微的异常。可眼下现实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倘若他早点儿留意,早点儿劝皇阿玛建火器营,而不是有意采取这样近乎放纵的态度想着先吃亏再长记xg,或许局面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所以,如今这个局面也自然该由他亲手来收拾。
意料之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康熙背了手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过了身凝望着他,轻叹一声道:&ldo;去吧,领正白旗两参去,叫佟国纲跟着你‐‐记住,保护好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rdo;
胤祺没料到自家皇阿玛竟会答应的这般痛快,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没了施展的机会,怔了片刻才用力点点头,轻笑着缓声道:&ldo;皇阿玛放心,儿子决不会有事的……就是过去看看qg形,肯定躲在大后头。事儿一了了儿子立刻就回来,绝不耽搁。&rdo;
虽然心里仍沉沉压着那一日所见的红光,可他却就是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自个儿这一次去绝出不论任何事‐‐劫数自然是早晚要来的,是祸躲不过,可只要时辰未到,便也犯不着就整日战战兢兢的过不下去。
门外传来了几个将军求见的声音,康熙没有应声,只是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将这个已长到自个儿胸口高的孩子用力拥在怀里。他的力道大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手臂也在隐隐地发抖,胤祺却只是温顺地任他紧紧拥着,浅笑着抬起手回抱住自家的皇阿玛:&ldo;没事儿的……皇阿玛,儿子已经长大了啊……&rdo;
&ldo;朕等你回来,万事小心。&rdo;
康熙终于放开手,冲着面前的儿子淡淡地笑了笑,又轻轻揉了揉他的额顶:&ldo;去把铠甲穿上,朕给你一块虎符,相机行事,决不可莽撞……记住了吗?&rdo;
见着胤祺认真地点了点头,康熙这才叫他出了帐子去准备,又将佟国纲等人传了进来,逐个儿细致吩咐了下去,又亲自将胤祺送到了营口。望着那个孩子策马而去的挺拔背影,他眼里仿佛也渐渐浸润过柔和的骄傲与欣慰来。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松昆罗,是翱翔天际的苍鹰。不能只因为他的不放心,就将这个儿子给qiáng行束缚在身边儿上,不叫他在那九霄之上恣意展翅‐‐更何况,这还是那个孩子头一次主动跟他提起儿时那一次佛缘中所见的机密,虽依然难以体会理解,却也能觉出这孩子心里头对这件事的在意跟执着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放开手任他去做一次罢……
&ldo;七星卫何在?&rdo;
背负了双手淡声开口,毫不意外地见着一个黑衣人从夜色中无声无息地闪身出来。康熙冲着他微微颔首,微沉了声音道:&ldo;留下一个,剩下的都跟上去‐‐无论如何,务必随行保证他的安全,决不可有失!&rdo;
见着那人领命而去,康熙终于转过身,快步朝着营帐走去。这次的失利来得实在太叫人错愕,他也必须要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在部署上出了什么问题,若是这么打下去,还没等合围歼灭,只怕都叫人家打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大军走得离裕亲王所部本就近,统共也不过是差出百余里的路程罢了。胤祺率部疾行,不过两日便已赶到了遇袭所在,只见着夜色下远远的一片焦土,放眼可见尽是残兵败将,竟是弥漫着一片y沉沉的死气。胤祺忍不住蹙了眉,纵马向前拦住一个佐领模样的人道:&ldo;你们大将军何在?军士都哪儿去了,怎么就剩下这几个人?&rdo;
那佐领忙扑跪在地,朝着仍算完好的一处帐篷指了指,又俯身叩首道:&ldo;回‐‐回这位小将军的话儿,此次受袭乃是前锋营跟中军,战火一起,大将军就立即下令叫后头停止行军,留守在原地待命了。副‐‐大阿哥在后头督军呢,等这儿收拾gān净了,咱们也就跟着大将军先退回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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