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58章（第1页）

但是有那么一群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就是唐军中的这几万西域游牧民族的部队。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大唐的子民，虽然他们与高昌并不属于一个部族，但是同为西域人，他们不愿意看到已经投降的高昌人再遭铁骑蹂躏践踏，哪怕他们的部落曾经遭到过高昌兵马的入侵，哪怕他们的妻儿双亲可能也曾经丧生于高昌人的手下。这种感情，侯君集绝不会明白，汉军也不会完全明白，因为这是只属于西域人血液里的狼性使然，我们是不同的狼群，我们都在戈壁草原上奔波，我们或许曾经有过血淋淋的交战，但我们永远是这片大漠共同的子民。

于是，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了，他的名字叫契苾何力，三千铁勒军的领袖。&ldo;既然高昌王已经派使者送来求和书，为何还要穷追猛打？&rdo;铁勒部族的人，说话从来不懂得拐弯抹角，进了军帐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正在擦拭着自己那一副宝贝双刀的侯君集停下了手，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少言寡语的铁勒人，沉默片刻，侯君集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ldo;为何？为了大唐的国威军威罢了。&rdo;好一句国威军威，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一点虚伪的心思‐‐如果面对的是二十年前的突厥，自己敢说这句话吗？侯君集抬头看了看帐外，突然觉得自己恐怕永远比不上李靖，想到这里，侯君集突然觉得很烦躁。

&ldo;大唐皇帝陛下在出征前就说过，此次是&lso;恭行天罚&rso;，西突厥已经溃不成军，高昌王也已经死了，昆仑神已经给了他们最高的惩罚，难道一定要斩草除根才罢休？&rdo;契苾何力越说越激动，全然没有注意侯君集的脸在慢慢变色，&ldo;对我们西域部落的人而言，屈膝就等同割头一般，对屈膝纳降的人大动刀戈，这难道就是你们汉人的道义么？！&rdo;

好，我们西域，你们汉人‐‐等得就是这句话，侯君集冷冷一笑：&ldo;什么叫你们西域？莫非铁勒和高昌国曾经暗通往来？&rdo;不等契苾何力答话，侯君集又不紧不慢地说道，&ldo;当然，我知道，契苾何力将军是忠于大唐的，所以‐‐明日就由你率领铁勒的精兵做攻城先锋吧。&rdo;铁勒部族是由李靖收编的，一向对自己不冷不热，所以，侯君集这个兵部尚书不爽他们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契苾何力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拒绝了便是暗通高昌，可是接受了……铁勒人善马战，长于骑射，可是攻城需要的是步兵和工兵，这些绝不是铁勒人的强项，契苾何力走出军帐，遥望着远处的高昌城墙，天寒地冻，高高的城墙显出一种暗黑的色泽，看起来像血凝固之后的样子一样。纵然高昌城里都在传唱着&ldo;汉家兵马如日月，高唱兵马如霜雪，日月照霜雪，回手即消灭&rdo;，但是对在战场上要以命相搏的士兵而言，眼前的高昌城墙绝不像童谣里唱的这么简单，这么不堪一击，高昌黏土筑起的城墙坚而韧，高昌的窎弩曾经让西域的部落都为之胆寒，四面楚歌之下的高昌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算了，不想了，契苾何力回到自己的军帐里，他要把自己的盔甲好好擦个干净。

&ldo;父亲，侯君集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铁勒人去白白送死吗？&rdo;契苾乌延闯了进来。

契苾何力只是平静的擦拭着自己的战甲和弯刀：&ldo;军令如山，问那么多干什么。&rdo;

&ldo;可是‐‐&rdo;

&ldo;没有什么可是，谁说攻城就一定得是汉人去做？我们是阿尔泰山的子孙，阿尔泰山不养孬种；何况我们食大唐的俸禄那么多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rdo;契苾何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ldo;我们铁勒人不会说谎，说得起，就做的起。&rdo;

第二天，天很阴，风很大。风在耳边掠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天被撕裂时发出的那种嘶哑的声音。

牛角号的长啸声被风吹散，高昌城墙上射下的箭雨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密集，黑压压的一片压下来，顶着盾牌沿着城墙向上攀爬的铁勒士兵有的因为躲避箭峰从高高的城墙上跌落，有的直接被窎弩巨大的冲力掀翻，有的被侧身射来的长箭穿身而过，还有的，则被落地后又反弹的长箭从后背穿透了胸膛‐‐当然，这还不算被城墙上浇下的沸水和热油活活烫死的。

少数几个爬上了城墙的，也因为寡不敌众转眼便被剁成了肉泥，于是第二队跟进，然后是第三队……好，到此为止吧，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侯君集毕竟也是贞观朝璀璨将星中的一颗，之前让随军工匠赶制的攻城器械绝不是造着好玩的‐‐牛角号的声音瞬间变了调，无数石块铁弹随着号角的声音从天而降，高昌人的长箭和唐军的石块弹丸满天飞，高昌的城墙变成了一片紫红色，不知道是高昌人的血还是铁勒人的血。

不用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铁勒士兵折损大半了才用上攻城器械，有人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时间有限，器械和弹药都有限，必须看准了再打。

&ldo;汉家兵马如日月，高唱兵马如霜雪，日月照霜雪，回手即消灭&rdo;最终被证明是一句成功的预言，然而，一千多个铁勒勇士，却再也听不见了。

一间不大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一个是曾经为了铁勒人而差点毁了仕途的汉人，另一个则是曾经被汉人害得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回的铁勒人，气氛有点尴尬，又有点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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