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荷开这个小店有十多年了,丈夫过世之后,她就一个人抚养儿子,前两年凭自己的本事,支出一大笔存款将她独子送出国念书,这样一个人,把强大和自立这两个词写得很出彩。人要强大起来,就必须放弃殚精竭虑的思维模式。
纪心荷没说许多刻薄的话,但应该打心眼里觉得她挺矫情的,钻牛角尖的那种矫情。
没有爱就没有爱,拿到钱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得不到就得不到,总想那些干嘛呢?少一段情分,人难不成就活不下去?
说的话,冷酷但有理。
纪珍棠给自己找台阶说:“我还小嘛,没有你们过来人的眼光。”
纪心荷:“哪里小了,都20了还小?我16岁没有书读,早就出来混社会了。”
纪珍棠哑口无言。
纪心荷披件外套,起身:“不同你噜苏了,客户要见我,我出一趟门,你看着店啊。”
她点头:“好。”
跟大人讲心事,到最后都会以“别想太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就是矫情”这样的句式收尾,聊来聊去不欢而散。
纪珍棠郁闷地趴在厅堂的八仙桌上,歪着脑袋看檐雨,淅淅沥沥的,净化不了她的心。
“收一下衣裳哦小囡!”有人在外头喊了她一声。
“晓得啦。”纪珍棠速速起身,出门收回晾晒在杆的衣服,两件t恤,被她团在手里,转身要回屋时,瞥见停在街口的黑车。
她缓缓驻足,看过去。
车是横停,让她看不见车牌。在浓浓的水雾之中,如一场缥缈的梦。
但从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的那只手,她认识,还挺熟悉的。骨节分明的白皙指尖,此刻正松松地夹一根烟,烟尘随雨散,这只手不久前也为她夹过一枝玫瑰。纤长矜贵,不染纤尘。
纪珍棠坐回堂前,托着腮呆呆看雨。
男人容貌周正,风度翩翩。没有撑伞,风雨里走来,添一道风尘仆仆之感。黑色长风衣敞开,里面搭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西裤皮鞋,工作装束的标配,皮鞋上也沾了些水珠。他可能是忘了带伞,也并不在意这点湿身,面色维持着白净儒雅,斯文从容,微抿的唇线在看到她的时候轻轻扬起一点弧度。
好像电影画报里的人物,无论多少次,出现在这里,都让她觉得他身上清净的贵气无法与这里湿漉漉的氛围相容。
“小囡。”
钟逾白轻轻地、温和地唤她一声:“在做什么?”
纪珍棠放空中:“我在发呆。”
他迈进门,不请自坐,正方形的桌,他坐她左手边,以一种比较自适亲近的姿态,目色云淡风轻望着她,没有流转打量,只是看着她。像家中长辈,又没有家长的那股子尖锐和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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