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把托盘放到一旁,静静地凝视着奉九,哑声说:&ldo;我只有你了……答应我,别离开我。&rdo;
奉九心里叹息:明明还有出嫁的大姐、巧稚,还有那么多兄弟姊妹,但也只能伸手摸摸他憔悴却仍不失俊秀的脸庞,&ldo;嗯,有我……答应你了。&rdo;
宁铮浮出一个淡淡的笑,俯头过去,恋恋吮吻她的双唇,接着向前搂紧她的身子,撬开齿关,与她深深缠吻。这是自宁铮回来后,两人的第一个吻。
各方势力按兵不动,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奉天已经成了一个大闷锅。奉天这个大戏台上的各色人物,如同湖面上游弋的天鹅,看起来优雅从容,不疾不徐;水面下实则都在激烈划水,暗中角逐。
东北到底何去何从,这底下的柴火徐徐焚之,不知是否等得到一个爆破点。
宁铮从回来到丧礼进行期间,一直没有机会与奉九好好相处、说说话,那天奉九生辰,夫妻俩也不过就一大清早说了那么几句而已。
宁铮当然知道奉九在自己未归期间坐镇帅府的颇有大将风度的表现,赢得了宁军及东三省所有官员上下一致的褒扬。
连被她忽悠惨的日本人,也不得不讪讪然地承认被这个不到二十岁,从容淡然的奉天小女子摆了一道,话语间却还是透露着尊敬‐‐日本人只尊重强者。
宁铮每每得在帅府二进门院内设置的高大灵堂内,和二哥、鸿司及老帅其他的几个小儿子、孙子一起,陪着来吊丧的来宾跪拜行礼,同时还得处理政务、军务。
小孩子们可以换着来,但宁铮他们除非有极特殊情况,否则每天必得守在灵堂几个时辰。
奉九有一次实在不放心宁铮,偷偷去灵堂瞧瞧,正看到徐庸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着什么宽慰的话,最后两人抱了一抱,脸上都有星星点点的泪光‐‐他们互相扶持了半辈子,又斗了一辈子的父亲,在泉下相见,会说些什么呢?
待出了家典期,宁铮越发忙碌起来,几天不回来也是常事。
府里已渐渐恢复如常,最初的哀痛已经过去,人人神色平静,连宁老夫人情绪都很稳定‐‐人活到仗朝之年,许许多多的亲人都已经离她而去,死着死着,也就习惯了不断的别离。
不过姨太太们不再聚堆儿打麻将‐‐当初强忍惊痛打了半个月,已经耗尽了她们余生对这项原本最热衷的娱乐活动的所有热情,现在一提打麻将,有人都要吐了。
其实哀痛对于亲人而言,又怎么会真正过去呢。它只会在丧礼的混乱过去后,平淡的日子再次来临时,一点点,一丝丝,执拗地沁入人的骨髓。
让人在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尝到一道特定的菜肴,听到一句熟悉的口头禅和海城土话时,倏然如大棒迎头而至,瞬间痛彻心扉。
由于奉天局势不稳,所以一开始家里并没有通知巧稚老帅的死讯,直到定下了丧礼的日期,巧稚才赶在头七的第五天回到了家里,她的神情也很平静,去灵堂拜祭时没有眼泪。但奉九知道,虽然她对父亲有诸多埋怨和不满,但父女连心,她的悲伤只是不在面上。
一向与巧稚默契无比的巧心也是一样。
大姐首芳也已经和丈夫带着最大的儿子赶了回来,哭得不能自已,先去灵堂强挺着磕了头,忽然喊了一声,&ldo;爹!我对不起你啊!&rdo;一头就攮到了地上,昏迷不醒,鼻子也磕出了血。
首芳的大儿子,八岁的德善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大家赶忙把她抬出去,问起急得慢脑瓜子汗的大姐夫才知道,大姐自得知老帅噩耗,已经几天粒米未进了,眼睛就那么瞪着,怎么也闭不上。
奉九心里悲凉:听说因为恨着老帅对不起含恨死去的母亲,大姑子对老帅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上次回娘家,也是没多久就言语起了争执,结果这位大姑奶奶气鼓鼓地扭头就走了。
谁都没当回事儿,反正这对父女见了面不吵的时候少,总想着,没关系,来日方长;谁成想,这个彪悍的、老帅最喜欢、最看重的女儿,今生今世,就这么着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吵着架地永别了。
奉九建议大姐夫赶紧带着大姐和孩子回去,大姐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再在府里待下去,只怕受的刺激更大。
大姐夫温雅俊秀,脾气好得不像话,看着大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更怕在这儿忙帮不上倒给人找麻烦,于是听劝地带着他们离开了。
奉九已放了暑假;前一阵子老帅一出事,她就跟学校请了假;待宁铮归来,她一直忙于丧礼的准备工作;等到忙完,本学期已经结束,奉九的很多课只能下学期期初去补考,巧稚、巧心也一样。
距离头七已有一个月的时间,漫长的家祭即将结束,过几天就是公祭日。
经宁老夫人同意,由毕大同开车护送,到了傍晚,奉九拉着一直心情郁郁的巧稚巧心去位于沈阳西北部的塔湾舍利塔散心。
这个地方之所以叫&ldo;塔湾&rdo;,是因为这里有塔有河湾:始建于辽代的无垢净光舍利塔,供奉着一千多颗舍利子;塔的北方有一泓自然形成的滩地,塔身倒映其间,型色兼美,仙妙无比,这也是著名的盛京八景之一‐‐&ldo;塔湾夕照&rdo;。
旁边就是皇太极修建的回龙寺,香火极旺;乾隆皇帝东巡时,曾为回龙寺题词&ldo;万福之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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