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先上鸾车,太尉大人和夫人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随后就到。”小黄门微笑道,这是个看起来才十六七的少年,地位却又很高,至少比跪在地上垫脚的那个小黄门要高得多。
玉儿却怎么也不肯上,稚嫩的脸蛋上是一双顽固执拗的大眼睛。
小黄门劝是劝不动,不过哄孩子的法子他还是有的,变戏法似的从玉儿脖子后一绕,手里便多出了一个小面人来。
玉儿没有见过这个,一下子被吊起了兴趣,小黄门将小面人给她,微笑道:“奴婢这里还有许多姑娘没见过的小玩意,姑娘先上马车,奴婢这就一一拿给姑娘看。”玉儿方才被半哄半骗得上了马车。
车夫一挥手中的皮鞭,鸾车便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
另一边,司马煜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因为今日是天子大婚,他也在列位群臣中,故而没有穿铠甲,而是一身朝服。
也不晓得赵翊为何会突然派付伯找他,道:“主公叫属下。”
赵翊正面对着窗子,听声音便立刻转身,脸上不见轻松,眉头紧紧皱着。
“主公,可是出了……”
“邓节被人劫走了。”赵翊根本没听司马煜说什么,开口便道,语气不由自主的变急变快,冷冽地道:“诸位将军今日都在天子所设宴席,皇城上下此刻是谁当值?”
“长水校尉张牧”司马煜道。
“你将这身衣服换了,同他立刻封锁皇城外城,仔细排查,不可惊扰任何人,如走露风声,提头见我。”赵翊命令道。
“诺”司马煜道,又道:“但是……”
“说!”这个节骨眼司马煜还在吞吞吐吐的,令他感到烦躁。
“但是百姓都聚集在太尉府和皇城以南,人数众多,短期内恐怕难以找到邓夫人,天子大婚在即,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时辰,恐怕赶不上……”
赵翊打断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只管速速带人去找。”蓦地,又加了一句:“以保她安全为首,若有闪失提头见我!”
“诺”
司马煜离开了,赵翊仍旧站立在原地,他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沉默不语,却心乱如麻。
许久,他才开口叫来了门外的奴婢,声音有些哑,眉头紧皱,语气却仍是淡淡地,道:“去将李夫人带来。”
……
参加天子大婚的群臣此时正陆陆续续的从南边的光德门进入,穿过光德门径直便是太极殿,太极殿前早已布置好了仪仗,最前方是搭建的十八尺的高台,上摆有祭祀的牲肉,以及盛放牲肉的鼎及礼器,中间则是二十尺宽的红毯,两侧是分列的数百案几,以供群臣落座。
天子坐南朝北,以示坐拥天下,便设座于最中央,左下还设有一席位,任谁都知道那是太尉赵翊的位置。
此刻,时辰尚早,偶尔几个早到臣子正在光德门由御林军查验,查验过后,方可通过,同每日例行的早朝一样,大臣也多是打个照面,看看文碟即可。
就在这时,只见一辆马车辘辘驶来,能驾马车通过光德门的寥寥无几,太尉赵翊就是一个,只不过赵翊的马车是大青铜盖顶的,四周都包有黑铁,而眼前这辆只不过是两驾的普通漆木马车。
御林军长官从没见过,便上前拦住,喝道:“查验!”
“怎么?才这么几日,便连我也不记得了吗?”帘子被撩开,露出了一张年轻人的脸,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面白如玉。
御林军长官一怔,然后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敬杨掾属。”
杨敬笑了笑。
御林军长官话一转,说:“不过杨掾属啊,您虽然在天子宴请的名单中,却不能驾车过光德门”为难地道:“这有点不合规矩。”
杨敬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上前颇为无奈,道:“我也知道不合规矩,不过这可不是我想驾车,是我父亲。”
说话间,车帘被再度撩开,露出了一张老者的脸,两鬓斑白,脸上纵横的是深如沟壑一般的褶皱,虽是垂垂老矣,然而他的眼睛仍然精锐如鹰。
御林军长官一时愣住了,半响才震惊地道:“杨太傅!”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钦佩敬仰。
杨敬点了点头,一只手揽着那御林军的肩膀,随意地说:“我父亲收到了天子大婚的宴请,说什么也要来。”
杨敬抬起头来忘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大太阳,刺目极了,晃得他睁不开眼,道:“可是我父亲他年纪大了,今日天又毒得厉害,所以只能坐马车,天子和前赵彪赵将军在建安元年的时候就准许我父亲可以驾车自由出入皇宫内外,所以我想今日天子也应该是准许的。”
御林军长官立刻说:“如果是太傅大人,那是可以的。”说罢,一挥手,道:“放行。”
杨敬笑道:“谢了。”说罢跳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去,一个新来的御林军问方才的那个御林军长官:“那个大人是何官职?年纪轻轻的。”
“哦?杨敬吗?”御林军长官说:“没什么官职,就是太尉府下设置的一个文学掾属罢了,今日能来也是沾了太尉大人的光。”说着掏出一个细干草枝叼在嘴里剔牙,感慨地道:“不过这年头,在太尉府当个文学掾属,都要比在朝廷当个侍郎强。”
“那他爹……”
御林军长官脸上严肃了几分,说:“他爹可大有来头,他爹杨衡,出自弘农杨氏,弘农杨氏,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望族,可不是颍川宋氏这样的家族可以比的,弘农杨世四世三公,尤其是到了杨衡这里,侍奉汉室四朝天子,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当年赵彪将军,也不得不尊称他一声杨太尉。”感慨地又道:“他也就是忠心于汉室,食古不化,否则当年奋力一搏,未尝不可能是第二个吕复。”话锋一转:“不过五年前,方才到颖都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天子爱惜他,赵彪将军便上奏擢升他为太傅,实则徒有名望,没有什么权力,准其出入驾车,甚至可不必早朝,所以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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