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点头哈腰,态度一个大转变,领着姜子真往里走,“天牢昏暗潮湿,姜少卿,您小心足下,这天牢不比外面,味道有些难闻。”
墙壁上每隔几米挂了盏油灯,灯芯蹿着一圈又一圈火苗,斑驳的人影映在砖墙和台阶上,细长怪异如同鬼魅一般,牢中发霉的干草味和屎尿味混在一起,直冲鼻腔。
“今日可有人来看过纪永升?”姜子真拂袖掩鼻,一步一个台阶。
“看的人有,可皇命难违,小的岂敢抗旨不遵?全都给拦回去了。”狱卒掌灯走在前面开路,一五一十回道。
“那送食物和被褥的,有吗?”
那狱卒走了两步才摇头否认,一个拐弯便到了纪永升所看押的牢房,“姜少卿,便是这里了,小的在外面等您。”
狱卒留下灯盏,姜子真蹲在铁牢外,拾起那冒着一圈细小黑烟的油灯。
火光照亮墙角。
今早在朝会上还光鲜亮丽的尚书大人,此时颓丧地坐在一角,衣衫褴褛、鬓发散乱,恍惚老了十几岁。
“尚书大人,牢中可还习惯?”姜子真笑着同他攀谈,和预想中一样,纪永升背过身懒得搭理他。
“皇上交给我这差事,尚书大人好歹搭理我一番啊。尚书大人你也知道我是托我老爹的关系才在大理寺混了个少卿当当,朝廷中的事水太深,我不想惹事。今晚我们随便聊聊,等我在牢里混够小半个时辰出去交差。”
姜子真嬉皮笑脸说道,纪永升仿佛将他当空气一般,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得,我就自己跟自己聊。”姜子真打了个呵欠,侧靠在铁牢边,自言自语道:“您年纪大,在官场的时间也比我长,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最近我审了好几个案子,本来头发就不多,这一下大把大把掉,头疼死了。”
“就说着其中一个,张三和王五原本是挚友,一个是杀猪匠,一个是厨子的,两人合计一下开了间饭馆,起初两兄弟和和气气,赚了钱五五分,后来饭馆生意红火,在县城久负盛名。这人,一旦钱赚多了,心就开始变了,杀猪匠张三想将饭馆占为己有,就使了些伎俩,让饭馆出了些问题,食客吃了饭菜上吐下泻,惊动了官府。王五这人老实又胆小,被这阵仗下吓住了。张三正是拿捏住了这点,哄骗王五说他有办法解决,让王五去隔壁县避避风头,成功从王五手里拿到食谱。王五带着妻儿连夜去临县,结果一家人失足跌落山崖,那叫一个惨。”
“所以说,当弃子没用时,赶尽杀绝是永除后患的最好办法。”
铁栏杆硌得姜子真后背痛,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舒坦了些,惋惜道:“可怜了那才几个月的婴孩,罪不及孩子啊,这下好了,王五绝后了。张三就是拿捏了王五不敢轻举妄动的心理。”
“纪尚书,你说隔壁王五是不是傻,张三那鬼话也敢相信。”
铁链铮铮作响,纪永升有了动静,他转过身子,那双眼睛凹陷仿佛是垂暮老者,透着绝望,没有生气。
“姜少卿不就是想问廊桥一事?我都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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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正,御花园。
赵婳提着盏宫灯如约而至,来到假山时霍澹已经到了。
还是一身军戎打扮,他依靠在假山洞口,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清辉斑驳,落到他忽明忽暗立体的五官上。
赵婳吹灭宫灯朝假山去,霍澹似乎也看见她了,往里走了几步给她腾了个位置出来。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若需回信,明日交给我便好。”
赵婳接过,手中触感有些奇怪。
蹙气眉头,她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这信皱巴巴的,似乎经历过一番蹂。躏。
霍澹不禁抿唇,有几分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赵婳没多想,把信收好后递过去张宣纸,“文章我润色了些许,请皇上过目。”
指尖刚触碰到宣纸一端,霍澹一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赵婳抬头,应上他如刀凛利的目光,直接挑明,“皇上不必再隐瞒,臣女早已猜晓。”
若不是皇帝每次挑的时辰都在晚上,占用她休息时间,她还真不舍得揭穿他,且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霍澹的眼神变得狠戾,一只大手死死钳住她下颌,倏地将人抵在假山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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