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文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虽然表情毫无波动,但攥着茶杯的手明显更加用力,几乎能看见青筋。杨幼清发现这一幕,侧身低声对戎策说道:“乘胜追击,小白在外面。”
戎策心领神会,后腿用力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高台之下,仰着头望向太守。周围的衙役想要上前,曾皓忽然说:“戎千户是不是查案中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以至被贼人陷害?”
南绎王爷这样一说,看客都明了,这戴着镣铐的人就是伏灵司的千户。这样一来,此案更加有趣,门口聚集了更多的百姓,或多或少,他们都抱着让大地主沈家出洋相的期待。
戎策并未开口,只是将双手伸出,连带着铁链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太守脸上挂不住,命人给他松开,戎策回头对衙役说道:“劳烦给我师父一张椅子。”
太守脸色更加难看,低声道:“拿椅子。”
一切安排妥当,戎策才说道:“不错,我查的是一桩大案,青沙城最近出现了不少一夜痴呆的人,男女老少皆有,更蹊跷的是,他们都在十日后逝世,而且均是理由正当,看不出任何谋杀的痕迹。”
“本官知道,”太守梗着脖子道,“赌坊的老板娘死在自己卧房,而她生前最后见到的就是你。如若你杀了人,即便是伏灵司的千户,也应按照律法处置。”
“这么着急让我进监牢?”戎策揉着手腕,转身向后走去,他的观众从来不是这些官老爷,而是外面站着的百姓,“这人到底是如何被砸了脑袋,不如让老板娘自己说清楚。”
太守一愣,忽然间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手中握着伏灵司玄铁镶白玉的令牌。
白树生推着身前的大婶,连声喊“借过”,终于挤到人群最前面:“在下伏灵司百户白树生,太守大人,把这栅栏挪开呗?”
太守尚未说话,人群忽然闪出一条道路,不断有人惊呼“是她”。衙役也是一脸惊悚,哆哆嗦嗦搬开了栅栏,丝毫不管太守是否下令。死而复生的老板娘,正穿着绣花的红鞋,一步一步走入公堂。
戎策转过身看向沈景文:“三少爷如果不喜欢热闹,不如关上门,咱们商量着解决这件事。”
“巧了,我不喜欢。”
衙门的大门关上,围观的百姓被挡在外面,连带着因没挤进去耷拉着脸的廷争——北方人连二八年华的姑娘都比他高一截,实在是挤不动。
老板娘在高台之下站稳,慢慢悠悠屈膝行了妇人之礼,举止丝毫看不出是丢了心智的痴人。杨幼清一直在观察沈景文,这个少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都在朝正确的猜测靠拢。
白树生走到戎策身边,对他耳语片刻。戎策一挑眉,低声道:“辛苦了。你查出来的?”白树生撇撇嘴,悄悄指门外,戎策了然。
“在下正是红瓦房赌坊的老板娘,受雇于沈家,而这位伏灵司的千户大人,仅仅是想帮我伸冤,并非杀死我的凶手。”老板娘一撩裙摆,露出花白的大腿,惹得太守瞬间捂住眼睛,大喊“荒唐”。
戎策乐呵呵咧嘴笑,抱着胳膊倚在杨幼清的椅背上,被他师父拍了腰:“严肃点,没正行。”
老板娘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许是看惯了这些,平和说道:“没有任何人是凶手。各位老爷请看,我的右腿有陈年的旧伤,也是因此,那日清晨我绊倒了椅子,没有站稳,摔在桌角。”说罢她放下裙摆,抽出发簪,黑发如瀑布。
等她转过身,太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就连曾皓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后脑勺上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甚至还有涌动的鲜血缓缓流下。
沈景文手中的茶杯几乎被捏碎,他尽力掩饰,仍然遮盖不住慌张的神色。半晌,他咬着牙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如果她活着,太守老爷您得扣仵作的粮饷,”白树生上前一步,“各位大人喝的茶中落了一味药,名叫仙羽散,能够看见妖魔鬼怪的真身。不过放心,只有半个小时的功效,就是有一点副作用。”
戎策悄悄伸手对白树生比了个“好”。杨幼清将他的手按下去,低声说道:“曾皓自始至终没喝茶。”
“廷争告诉他的吧?毕竟副作用是跑茅厕。”
“但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老板娘身上,”杨幼清也没得到热茶款待,但是他能通过其他人的眼神判断目标所在,“也许是南绎有更好的见鬼药,当我多心。”
太守忽然醒悟过来,站起身退后一步踢倒了红木椅:“你是鬼!你是鬼!有鬼啊!”
第84章狐狸精
“您放心,”白树生拍了拍胸脯,“她只不过是有心事未了流连世间,并非是恶鬼。只要您能公平公正处理这单案子,我想她也不会找您麻烦的。”
杨幼清轻笑一声,低声对自家徒弟道:“你把小白带坏了。”
“是您先把我教坏了。”戎策笑着拍了拍他师父的肩膀,紧接着上前两步走到公堂中央,环视四周,朗声说道:“所有人的死,都没有凶手,意外或者疾病让这些可怜的人离开人间,就连生死簿写的都是阳寿已尽。但是,谁让他们恰好在死前十日变成了痴人?”
“谁?”太守瞪大了眼睛。
戎策轻描淡写好似说故事一般说道:“狐狸精。也有人叫狐仙,胡大仙,他们吸人精气。不过这只十分仁慈,首先截发看人阳寿,让他们和妻儿父母尽享天伦——对,他还会扔一笔钱进这些人家的窗户——接着,在倒数第十天吸走他们的精气。毕竟再晚,就没什么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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