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世上,极致的快乐与痛苦并无二致。
戴岚没忍住,举起右手又落下,左腕又填了几道鲜红色的印迹——
蒋新明看到的那几道深红色结痂,就是这么来的。
宿醉后,戴岚在早上会被四个放置在不同位置的闹钟吵醒。
起床后,他要从卧室开始,走到客厅,走到餐厅,走到他从来没用过的厨房,依次关掉放在床头柜的闹钟,放在客厅书架上的闹钟,放在餐桌上的闹钟,放在咖啡机旁边的闹钟。
然后往磨豆机里倒满咖啡豆,磨好豆子,萃出一杯浓缩,加冰兑水直接喝了。
如果哪天心情稍微好一点,戴岚会走到客厅的阳台,边喝咖啡边看楼下结伴上学的中学生,目送他们走到小区大门。
这半年来,循规蹈矩的生活像复制粘贴一样。
蒋新明猜的没错,戴岚怕迟到,怕宿醉让他一睡不醒,怕起床后依旧神志不清。
每一天,都活在害怕中。
抑郁症是系在戴岚脚腕上,随时准备把他拽入深海的麻绳;而对抑郁症的害怕,却是拴在戴岚脖颈上,让他寸步难行的纸枷锁。
他不只是没有心情逛街买新的衣服,而是对大多数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包括曾经很热爱的事情。
戴岚有个微博,几年前因为吐槽考研和保研机构火了一次,后来又因为吐槽热搜和明星火了一次。当年戴岚趁着热度,在b站开了几次直播,接着又持续做了好多科普视频。
几乎每个学社会学的学生都很喜欢他,甚至有个师哥给他打视频电话,只是因为师哥的学生想看看戴岚长什么样。
但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登过b站和微博的账号了。
也不只是这两个,戴岚现在讨厌所有社交媒体,讨厌手机,讨厌电子屏幕。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自己禁锢成茧,屏蔽外界的一切。
蒋新明说戴岚总是过分严于律己。可生病之后,戴岚的生活链条早已脱轨,每一步都是有偏差的,无论怎么努力地矫正也回不到最初的正轨——
一周前,他发现自己开始出现躯体症状。一开始是厌食,再来是胃疼,再后来就是四肢乏力伴着头痛。
也是直到上周四,戴岚才意识到,原来抑郁症最磋磨人的还不是情绪,那些细小的病症会被逐渐放大,一点一点地把神经往碎了碾压。
早上洗漱时,他只是多看了几眼牙膏上的薄荷粒,就失去了控制……
透明的膏体,绿色的薄荷粒,戴岚的脑子里瞬间挤满了乔姆斯基的那句——lorlessgreeneassleepfurioly
无色的绿思狂暴地沉睡。
乔姆斯基创造时说,这是“不可能有意义的句子”。
而后续有无数学者说,在释义压力下,它必须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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