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时声音愈加低下去,慢慢地听不见了,停住了话音。不过她不说下去,太宰治从调查里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步入婚姻后的四十年中,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也不在两人任何一方的预料之中,他们慢慢从相爱走到形同陌路。而这么多年中的这么多问题里,「一直没有继承人」的问题无疑是横亘在两人、或者说是横亘在两个家族间最大的问题。来自家族的压力、在内阁府工作的压力,让他们之间的争吵和摩擦一日多过一日。最后到了婚姻的第四十年,石仓先生选择用试管技术和另一个女人拥有了一个孩子,接着在不久前因为一起不幸的车祸死去。
「您问我为什么不在最后的日子里找个漂亮的地方住下,享受人生短暂的最后时光。」石仓夫人讽刺地笑起来,优雅如常地说道:「这就是理由,太宰先生。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我无法接受这份背叛。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光足足占据了各自的大半人生,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遗产什么的,无所谓。反正将来到了三途川,花的也不是俗世的钱。」石仓夫人说:「但那个男人不行——他应该属于、也只能属于我。」
太宰治坐在沙发里,用两根手指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片刻后,他将手机放在小桌上。
「相爱和结婚,本就是不同的两件事。」太宰治说:「和挚爱走进教堂,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当新人在婚礼上说出『ido』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石仓夫人露出赞同的表情。
「听上去,太宰先生对这件事有颇多见解。」她说道:「那请您多加小心了……不要最后,和您所爱之人也走到我们这个下场。」
「听上去就像是我们会有的下场。」太宰治露出今天踏入这座宅邸的第一个微笑。他低低笑了两声,说道:「说不定还要更过分。也许到了四十多年后,我和他都成了老头子的时候,不仅会坐在轮椅上冲对方大声嚷嚷,还会举着左轮威胁要杀了对方一了百了呢。」
「不过,那是爱吗?」他歪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中也之间算什么。虽然现在姑且算是在恋爱中,但是……」
「但是?」石仓夫人问。
「……但是,我最近在想,他有没有在后悔这件事。」太宰治想了想,说道:「我们之间曾经保持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不算正常的关系。但因为那种状态对我们两人来说才是轻松舒服的,所以谁都没有说过什么。说实话,我们成为恋人这件事,是这几个月才发生的事情。」
石仓夫人安静地听着。
「中也一直都很受欢迎,总是能很快得到许多人的信赖。他工作认真、重情重义,是好兄弟、好骨干,这些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和如今懒散过日子、偶尔救救人的我完全不一样。」太宰治懒洋洋看着桌面上的手机:「但我是想将他从人群中带走的那个人。」
再多属于我一点。他在心中默念。再多属于我一点吧,中也。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我,只看着我,没有枪林弹雨和鲜血淋漓,没有最强的力量和恐怖的头脑,像普通人一样属于彼此,我们可以走遍这个世界。
「但我是无法带走他的。中也就是这样的人。」太宰治自言自语:「总是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那样,无时无刻不展现着蓬勃的生命力……唔,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不算。我讨厌他、又被他所吸引的就是这一点。如果离开了这里,来到我身边,中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所以我曾经想着,像之前那样就不错。」
像之前那样子就不错,只要中也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去。可谁能让黑手党的最高干部、谁能让这样的中也死掉?再说,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呢。当个炮友也不错,即使他离开,他们也依旧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但是这样就够了吗?
但是这样还不够啊。
在发现新来的后辈和港口黑手党扯上了关系后,他几乎是怀揣着满心期待从他们对自己设下的陷阱旁走过去,一边任由年幼的少女杀手将自己抓住,一边心想四年过去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黑手党众人面前现身。算算时间,中也应该最近也在国内,如果他听说自己被抓住的话?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话说回来,那孩子是魏尔伦训练出来的吧?和小银一样的动作习惯,更可怕的是,她还那么年轻。
比他和中也当时加入时还要年轻。
他在地牢里哼着小调等着熟悉的皮鞋声音响起,本意真的只是如字面意思,觉得四年没有以这种非炮友的关系见面非常有趣,来找中也的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真的四年不见,还是清白纯洁的前搭档关系,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关系早就污浊不堪。他甚至还记得他们上次见面是四个月前,中也带着一身疲惫不爽,回国来找他做爱。中也心情不好的时候做爱就很没有节制,做起来的时候又凶又敏感,会放任自己仅仅一日地沉溺到这段关系里去。
他和中也会一直像现在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亲密关系。太宰治本来以为,单纯一次见面不会有什么改变,完全没想到他以为的进退有度和游刃有余根本不堪一击。中原中也因为港口黑手党和侦探社以及北美秘密结社的摩擦,在这几年里第一次长时间留在国内。他们在酒店开房、私下里见面、战场上合作。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后联系愈发频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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