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毓秀湖畔。
蓝天碧水映着依依杨柳,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在一片翠绿间影影绰绰。晨风清凉,拂动了树梢,也吹皱了这一弯湖水。
这里是年轻人最爱停留的地方,或是揽书独坐,或是情侣绵缠,无论是豪气干云需对酒当歌,还是千愁万绪要低吟徘徊,都是个最佳的去处。
何亦安就喜欢独处在这里,欣喜如此,悲伤亦如此。
欣喜时拿起石子在湖面上打上几个旋儿,然后敞开嗓子吼上一吼,惊起“鸳鸯”无数。悲伤的时候,则枯身独坐在最幽静的角落,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将凄凄情愫传递给脚下繁忙的虫蚁。
只是今天稍有不同,他的身旁赫然出现了程江河的影子。
那一晚简单高效的家庭会议后,在程江水一言九鼎的强势做派下,尽管百般的不情愿,程江河第二天还是被强行赶回了兰州。
用程江水的话说,只要家里还有自己这个长女存在,就轮不到程江河挑什么大梁,他的任务只有学习这一项,那些不靠谱的想法统统得靠边站。
程家三姐弟关系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
程江水平时不发威,可一旦做出了决定,程江河是绝对不敢有丝毫违逆的,于是他只能泣泪拜别母亲,依依不舍地归去。
回到兰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步履匆匆地来到兰大,将这一噩耗转告给毫不知情的何亦安。
当初走得实在太急,拿到电报的当口,脑袋都是眩晕的,心焦间什么都顾不上,况且自己也不知道母亲因何而病。如今回来了,牵挂的心绪更是令他坐卧不安,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这个历来敬服的大哥。
等着程江河哽咽地讲述完一切,悲戚的兄弟二人凄然相对,哀哀不语。何亦安的泪水早已悄然地滑落,滴答在湖面上,荡起一阵阵心酸的涟漪。
抛开自己的姓氏不说,在他有记忆起,李秀兰和母亲压根就是一个等号。
在你跌倒的时候,心疼地扶起你;
在你淘气的时候噼里啪啦地教训你;
在你熟睡的时候默默地陪着你;
在你需要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你。
在最窘困的日子里,身上每一件衣物,哪个不是李秀兰对着昏暗的油灯,一针一线给缝制出来的。哪一口饭食不是先看着自己狼吞虎咽地吃饱,然后再捡些残渣碎末的边角料下肚;在最危急的环境下,哪一天不是像一只时刻准备战斗的母鸡,虎视眈眈地盯着周边,竖起翅膀,将自己呵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说句实话,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过如此了!
没有这样的母亲,哪有现在的自己!
那时候,李秀兰的霸道在于护犊;
后来她的执拗在于痛心。
痛心她养育的孩子,带给她的不是由衷的欣慰,而是无尽的痛苦。何亦安心里也明白,这几年来,李秀兰一直在堵着一口气,虽说那并不是针对自己的,但这个心结是她自己系上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苦于无计可施。
所以何亦安在等,也只能默默地去等。
等这个母亲能够迈过那道坎,解开那道结,让自己再重新回到她温暖的怀抱,哭着喊着也要道一声歉。亲耳听到李秀兰原谅自己,然后再重新去做回一个儿子甚至是一个女婿,这是他由衷的期盼。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本来一丝幸福的端倪已然显现,这可是程江水第一时间来信告知的,为此,何亦安欣喜若狂了很久。可如今李秀兰却猝然倒下了,这如何不让他悲痛之余又遗憾重重。
看着何亦安凄然落泪,程江河红着眼睛说道:“事发的太突然,打击太大了,连我和姐都手足无措,所以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干妈的病能治好吗?”何亦安泣声道。
“难,真的很难!”
程江河无助的眼神望着远方厚重的白云,像一坨坨堵在心窍里的棉絮,让人透不过气来,苦涩地道:“很大程度上得靠天意了。”
“半年,只有半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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