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从燕檀身后探出头去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结巴了半天,才道:“这兔子怎么…怎么这样骇人!”
那个兔头原本被长耳朵遮住,看上去煞是可爱。然而拨开它的长耳朵,就能看见兔子张开血盆大口,眼珠也在制作帽子的过程中被去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神情狰狞死不瞑目,一副半夜要回来冤魂索命的恐怖模样。
摊主闻声而至,张口就是一通燕檀一个字也听不明白的鲜卑话。她和云蘅对望一眼,主仆两人同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慕容绮总算跟了上来,他扶了扶自己的帷帽,对摊主回了几句鲜卑话,才转头忍笑对燕檀说道:“他的意思大概是,这个帽子做工精细,质量很好,建议你买下它。”
燕檀看了一眼那个狰狞的兔头,横看竖看都没从它让人做噩梦的脸上看出半点精细来,摇头道:“是我消受不了。”
燕檀拉着慕容绮,火速离开了那个死不瞑目的兔皮帽子。
一路上,燕檀相继遭遇了花纹莫测的粗线毯子、看上去并不强健的坏脾气马,以及一个胆大包天,在北市公然贩卖开刃钢刀和狼牙棒的摊主。
慕容绮走过去,在摊位旁边看了半天狼牙棒,还亲自上手掂量了一下。
那摊主五大三粗,长相十分粗犷,具有鲜卑族的明显特征。见慕容绮衣料不错,旁边还带着个窈窕少女,以及几个护卫,立刻热情拉拢慕容绮这个顾客。
燕檀跃跃欲试,想接过狼牙棒看看。
她在旁边表现得过分活跃,慕容绮不忍心拒绝她,将狼牙棒递给燕檀,自己却没有立刻松手,嘱咐道:“小心拿稳,别伤着自己。”
燕檀:“没问题!”
慕容绮在帷帽后露出一个不放心的表情,动作极其缓慢,慢慢松开了手。
——燕檀差点被狼牙棒的重量带的摔个跟头。
慕容绮示意阿六浑掏钱,买了把刀,临走前还和摊主用鲜卑话聊了一会。燕檀和云蘅一个字都听不懂,阿六浑的神色却看上去有些奇怪,似乎在忍笑。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燕檀问慕容绮。
慕容绮笑而不语。
待到牵着燕檀走出一段距离,他才转头交代阿六浑:“去吧。”
阿六浑应了声是,朝身后的侍卫低声交代几句,立刻就有一个侍卫不声不响地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慕容绮这才对燕檀道:“我命人去京城禁军巡捕处报案,北市有人私自贩卖违禁兵器,并且背后疑似有一个团伙。”
燕檀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惊得目瞪口呆,不慎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好慕容绮眼疾手快,半扶半抱地将她拽住,才避免当朝皇后一头磕在满是碎石沙砾的地上。
“……这样好吗?”燕檀问。
明明慕容绮刚才还和那个摊主聊得十分投机的模样——虽然说他们聊天的内容燕檀一个字都听不懂。
慕容绮道:“大齐律法上写得清楚明白,甲胄、□□、刀剑均禁之,若要贩卖刀具,第一不得长逾五寸,第二不得擅自开刃,如有违禁,杖之,情节严重者,斩首——他们偷偷地买卖也就罢了,居然在北市公开售卖开刃钢刀和狼牙棒,我看过了,那是真能杀人的凶器,他们怎么敢?”
燕檀道:“能这样公开违反禁令,管理北市的官员恐怕也不干净。”
有风吹过,将慕容绮帷帽上的白纱掀开一线,燕檀看见他淡红色的唇角往上微微一挑,是个非常冷淡的笑容:“是啊,他们运气不好。”
燕檀心想这运气何止不好,简直是太差了点,售卖律法中严令禁止的违禁刀具居然卖到皇帝皇后面前了,这是何等的背运啊!
说完这句让人发冷的话,慕容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本来是想带燕檀出门散心的,结果反而又把气氛弄得沉重了起来,连忙补救:“我们往里面走,你愿意在宫外吃东西吗?”
这天马行空的思路让燕檀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介意,我和皇兄一起出宫的时候,他还敢带我去青楼和路边吃东西呢,宫外的食物,有的甚至比宫里的还要新奇好吃。”
慕容绮松了口气,带着燕檀往里走。
他对这里十分熟悉,虽然据慕容绮自己说,他自从做了皇帝,已经两年多没来过这里了。但一些值得关注的摊位,慕容绮一个都没有忘记。
不出一刻钟,阿六浑和云蘅手里都捧满了各式点心,慕容绮还正带着燕檀站在一个摊位前等他们的髓饼。
这家髓饼一看就开了很多年了,摊主的头发都花白了,用来装饼的盆看上去比燕檀和慕容绮的年龄加起来都大。慕容绮用鲜卑话说“要两个髓饼”,那摊主就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回了一串鲜卑话。
年轻的帝王就这样隔着帷帽的白纱,和一个头发花白的髓饼摊主攀谈起来。燕檀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她感觉,慕容绮此刻非常放松。
没说几句话,慕容绮指了指燕檀,说了什么,那摊主哈哈大笑,看向燕檀,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燕檀很僵硬,但她没从老人的眼里感受到恶意,只好僵硬地站着,接受老人的目光洗礼。
片刻之后,老人从炉子里捞出两个髓饼来,包好递过来。慕容绮接过饼,和老人又聊了片刻,连给钱的动作都没有,就带着燕檀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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