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文眉头紧锁,狐疑道:“你想让我们帮你解决何子骞?”
“那倒不用。”出乎意料地,秦徵却是摇了摇头,“毕竟这是我们江湖中人的事,你们朝廷命官掺和无益,这些恩怨我们归元峰会自行了结。”
在二人犹疑参半的目光注视下,秦徵的肚子很是恰到时候地“咕咕”叫了起来,他很是深情地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肚皮,而后冲二人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你们管我和我师兄这些时日的伙食就好,放心,我们都没什么忌口,不挑食的。”
“……”
带着他去凉州城最大的食肆饕餮飨食了好一顿后,翌日,在秦徵自创的“……凉州城内的逡巡酱和驼蹄羹果然独到鲜美,着实妙哉,妙哉~”的悠哉小曲儿声中,三人一道来到了太守府门口。
秦徵今天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色鹤氅道裙,头戴碧色莲华冠,背上背着柄开了光的桃木,手上又拿了柄拂尘,敛去了平日里的活脱乱跳后,行风立松,倒也显露出几分少见的端悫仪望——至少,不会被娄家的阍人当成江湖骗子给扔出门外了。
因为借着杜衡文同娄家的沾亲带故,再加上这些时日娄家内的家仆早就被日夜作祟的怪事弄得提心吊胆人心惶惶,是巴不得天上掉下个大罗神仙早日救他们于水火,故而并未多加为难,三人便很是顺遂地进了娄府。
凉州城地处僻远,当地勋爵势力并不甚多,除去一些因自相厮斗难成气候的地痞匪寇,放眼整座凉州城估计便也只有三人眼前司掌凉州民事的太守府娄家能堪堪提上台面与都督府相抗衡。
从外看,太守府无论是从占地还是装潢看来都不似都督府那般极具豪奢,但一旦步足其内就会发现其间轩窗掩映、牖户自通,长廊蜿蜒、玉榍连拱,谓是构局精巧别有洞天,就是那屋檐上头雪白旌旗般飘摇招展的缟素白布,在灰蒙蒙的阴沉天色的映衬下很是很是压抑渗人。
杜衡文因还要去前厅吊唁,故而先行一步。而秦徵则也是个装不了太久的主儿,领路的下人刚走,他方才亦步亦趋的装模作样便立即被打回了原型,一下便蹦蹦跳跳地窜出了老远。因着实觉此事古怪,有心事在身,贺重霄也是急着,便在后面缓缓踱着。
绕过丘壑宛转、绿被环绕的烟灰假山,在穿过下淌潺潺绿水的白玉拱桥时,正低头暗忖的贺重霄却在其上与一个纤细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见对方托盘中装着的绫罗珠玉登时环佩轻鸣般“叮叮咚咚”地散了一地,贺重霄连忙将地上那些遗落之物捡拾起来重新放在那梨木托盘上递予了对方,沉声致歉:
“……抱歉,你数数有没有漏掉什么?”
那双柔夷凝雪般纤细修长、指腹上却布满茧子的手有些颤抖着接过托盘后却并没有急着点数,贺重霄心下一阵奇怪,他抬头一看,却正巧对上了一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眼睛。
十数年前的记忆如潮水雪片般纷至沓来,贺重霄的记忆仿佛一下回到了当年与魏林游一道从血泊中救下那个哑巴姑娘的惊魂时刻。
“你是……何铃?”
贺重霄的语气虽是试探,但从对方激动的神色中他的心中却已有了确切的答案。
“……想来你今日也认出何铃了吧,她下个月便要和娄家的三公子成婚了,先前我无意瞧见她在看娄家三公子寄来的书信时她还脸红不承认呢,后来我才知道两人早已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了呢……”
忽地想起大半年前在剑南时遇到魏林游时对方同自己说得这番话,贺重霄的思绪瞬间便连贯了起来。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贺重霄不由在心中暗自慨叹道。
见如今已为娄家新妇的何铃一如既往地裣衽冲自己行了个大礼,贺重霄连忙将其虚扶而起,有些哭笑不得道:
“……我和许夫人早就同你说过不用每次一见面就向我们行礼了,你若是真想感谢我们只需照顾好自己便好,这样才不枉许夫人当年守了你三天三夜。”
虽然贺重霄和魏林游不知多少次地同她说过此事,可从小到大每每相见何铃却依旧执拗得非要像二人行礼拜谢。直到后来魏林游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威胁何铃若再这般便让她嫁人不让她继续留在魏府内后,何铃这才停了每天冲其早晚一次的叩谢。
“你想问我来这做什么?”
何铃虽不会说话,可她却生了双游鱼般灵动的双眼,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故而何铃不过只是眨了眨眼睛贺重霄便已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了。
“同上回与你还跟在许夫人身边时一样,我既为朝廷命官,食俸于庙堂,来这里也自是因策名委质而保国安民。”
“你让我注意些?”又看出了何铃眼中的忧悒,贺重霄笑着劝慰道,“放心,我自然是会的。凉州虽说僻远苦寒了些,可你若是在这里能与娄家三公子鸿案相庄举案齐眉的话,便是再好不过了,许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在心里替你高兴的。”
听闻贺重霄此言,何铃方才一直如脉脉流水般温润含笑的明丽眼眸忽地黯然了一下,但却是怕被贺重霄瞧出什么异样,旋即却又恢复了过来,但这笑意中却是带上了些许苦涩。
告别了何铃后,贺重霄便下了拱桥继续朝前走去,他本以为秦徵早该在堂内候着了,却未料对方竟也没走多远,而是在不远处的一根立柱下驻足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地凝望着娄家偏角的一间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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