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清是夸我还是骂我。”
“他夸你还少啊?”白树生掰着手指给他数,“说你刀法好,说你不迟到,说你懂得分寸,还说你睡觉老实不打呼噜。”戎策还没听完就要踢他,白树生抱着剑从马上跳下来,一溜烟跑了。
戎策骂了一句,将两匹马拴在村口,接着走进这个寂静的小村庄,看一看骇人听闻的“鬼垒砖”到底是什么。他一边走,一边分出心思去想,杨幼清怎么在他面前,只说他刀法退步,说他见天休假,说他得寸进尺?
村子里没有多少人,大多因为这连日来的怪异事件吓得不敢出门。每家每户门口都贴了些门神,画质粗糙的能起安慰作用,但不乏一些画了暗符的,既美观又辟邪。而且那门神,戎策越看越觉得像杨幼清。
仙风道骨。
平常人家贴的年画都是挥舞宝剑的大胡子,但是这个画师偏偏要画身穿长袍剑眉星目的美男子。
戎策自七岁见到杨幼清就确定的一件事,便是他师父长着一张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漂亮模样。相由心生,戎策想,大概是因为师父我自清高的生活态度,让他越来越有仙气。
再看他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小千户小百户,到还没沦落到面黄肌瘦的地步,但是跟杨幼清站在一起,一个个跟苦力没什么区别。杨幼清经常说戎策不爱干净,这句话有误,戎策不是不洗脸,他是真的被岁月晒黑了。
七岁嘟着嘴喊大哥哥的奶娃娃一去不复返了。杨幼清偷偷感叹。
“官爷,这画漂亮吧?我跟你说啊,再好看也不顶用,你瞧瞧老高家那些三叔五姨的,不都跟中了诅咒一样,接二连三入了土?”说话的是这家的大娘,见到戎策和他背后的两把刀也不怕,凑过来就开始唠嗑。
戎策懵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样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一定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娘,您说中了诅咒,是什么意思?”
“嘿,我瞧着你们是解决闹鬼那些事儿的吧,”大娘手里拿着一捧瓜子,递过去示意戎策别客气,戎策急忙摆手,大娘一边嗑一边继续道,“可神奇了。最开始是高大壮,他娘刚死不到半年,这不,他也跟着走了。得了七日风,抽风,发烧,躺床上都能打滚,最后话都说不出来,那哈喇子流得到处都是。”
七日风,戎策听张裕来提起过,最初的症状是痉挛,然后呼吸衰竭,心脏衰竭,到整个人都衰竭没了,通常是七天。
大娘忽然一指她家对过:“这就是高大壮家,你看见门口摞的十五块砖了没,第一层五块,第二层四块,三块、两块、最上面是个尖儿,瞧见了没?”
戎策心道,难道我是瞎子吗,这么大的一摞转头能看不见?不过仔细看去,这些砖头像是陈年的旧砖,上面满是泥土,有的还有些青苔和不知什么野草,从断裂的缝隙中长出。
“我跟你说,有鬼一天给他们家放一块砖,刚开始没在意,后来堆成了十五块砖的三角,人就死了。你说奇不奇怪?更吓人的,高大壮出殡第二天,他表弟高大勇家门口也出现了一块砖,第二天又一块。第八天高大勇得了七日风,第十五天,十五块砖垒起来,高大勇也死了!”
倒计时?为何都是高家人,又为何都是七日风?
大娘说道兴头上,故作神秘:“第三个死的是高大壮的老婆,他们家门口又出现了砖头,第八天,他老婆开始打哆嗦,人们都说又是七日风。这回终于有人看到那些砖了,赶忙用牛车拉了扔到隔壁村的水塘里。你猜怎么着,第二天,那些砖头原封不动出现在她家门口!”
“就不能把砖敲碎了?”
“试过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跟没摔过一样,还是摆在家门口。高大壮他儿子不信邪,夜里在家门口盯着,真看到了一道黑影,披头散发一闪而过,你说不是鬼还是什么?”
戎策那一双阴阳眼望过去,高大壮家门口的砖头上果然附着了厉鬼的气息,而且动荡且薄弱。是怨气极深的新鬼,如果能够在变为煞之前阻止便最好。
他转过身来,问道:“大娘,高家在此之前是不是有过白事?”
“他们家穷得办不起白事,你瞧窗户破了都不能修,哪有钱?做多就是买副棺材。高大壮、高大勇还有高大力这些堂兄弟们,接二连三走了,也不知那些小的该怎么办。”
“高大壮有个儿子?”
“对,我瞧着快到他了。”
戎策不再言语,望向对面破旧的矮房中不停踱步的青年。那人一身健壮的肌肉,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爹娘刚死给他的打击不小,脸颊都瘦得凹陷,眼底泛青。
热心大娘刚刚回院子里喂鸡,白树生便从村外的新坟跑了回来,一阵风一般出现在戎策身边,气喘吁吁:“尸体身上有一处新的刀伤。”
“你一个冲动挖人家坟了?”戎策下意识问道,换来白树生一个白眼。不过应该是这小子套家属的话套出来的,戎策继续道:“致命吗?”
“间接性的,七日风是急病,也是富贵病,穷人得了基本就等着买棺材。而且这病是磕了、碰了、划破了、见血了才有可能得。你想到了什么?”
戎策不搭理他卖官司,说道:“查一查刀伤怎么来的,还有其他的死者,是不是也有新伤。”
“这得查到哪年哪月去啊,我还想着天黑之前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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