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力向来极好的,张望了多久,每一个官弁都认过了,却并无他的身影,她的心一点点地坠落谷底,已经快到午时了,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许是因被太阳炙晒,她感到眼前有点发黑,一种难受的劲儿直逼了上来。
他不会已经离开扬州了吧,这么一想,她只觉得心中有什么空了一样,整个人像木塑般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舟船如织的河面,渐渐开始发涩,忍不住想哭了。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她嫩白的脸被晒得有些发红了,额际落下豆大的汗珠子,缀儿催了她几次回去她都置若罔闻。
忽听身后有个声音道,“柳公子,我家少主有请,请公子随我来。”
烟景有点茫然地回过头,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穿青色锦袍的男子,身材很是高大雄壮,腰间佩了一把长剑,烟景不禁有些狐疑,说道,“你家少主是谁?为何要请我?”
那人笑了笑,指了指河畔东边的一座鼓楼,“那穿墨衣的便是我家少主,此刻正在楼上设宴等着公子呢。”
烟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迎着日头虽看不太清面容,但那轮廓身形一看便知是他,她的眼睛顿时也随阳光般亮了起来,见她看过来,那墨衣男子的视线便也落在她身上。
他一定是在那楼上瞧见了她在这儿,定也知道她是来寻他的,他是愿意见她的!烟景原本灰暗的心头顿时明朗起来,和缀儿两人便跟着那青衣男子进了驿馆的鼓楼。
到了楼下准备上楼的时候,缀儿却被那青衣男子拦在门口,“少主只请了柳公子一人,其他人皆不可入内。”
缀儿顿时着急起来,怎可让小姐一人进去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人是狼是虎还不得知,她根本放心不下,无奈面前的男子手臂就像铁墙一样挡着她,她根本捍不动,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小姐,希望小姐可以开口带她一同进去,虽然她也不会拳脚功夫,但跟在小姐身边总是多一重保障。
烟景犹豫了一下,想来他是不喜有旁的人在内,且她也有私密地话要对他说,两人独处也好,便温声对缀儿说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在这儿等我回来便可。”
缀儿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出来,替小姐悬心,为自己的脑瓜子悬心,又不敢怪小姐,只得拿眼睛恨恨地瞪着杨奇。好在杨奇一向训练有素,面色平静地承接着这位小兄弟的眼刀子。
烟景独自上楼,脚步轻轻地进入楼厅。
聿琛今日上午站在驿馆的鼓楼上望风,这里视野开阔,万千景象尽收眼底,借调的二十万石粮食三日内便可运完,他望着运河上帆樯林立、码头上装卸繁忙的兴旺景象,只觉得胸臆间畅快了不少。
这个驿馆四处都安排着他的人手,一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半柱香以前杨奇进来递消息给他说有个小公子在驿馆里寻名字里头有个聿字的大人,不知是否有人已将殿下的身份泄露出去了,要不要查一查。
聿琛听了只摇了摇头,没作声。
他的视线落到岸边的街景,桥上有个人影不知为何便独独闯进他的眼帘,他定了定睛,再认真地辨了辨,待认得后,他的眸子暗了暗,便移开了视线。
可过了许久,等他再看过去时,那个人仍然还泥塑似的站在那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聿琛出神了片刻,便令杨奇将人请了上来。
阳光将楼厅照得很是敞亮,烟景眼睛环绕了一周,发现他并不在楼厅里。右手边是登临观景的围廊,四周静悄悄的,这是他俩第一次在室内单独见面,她有些紧张地往围廊那走去,走了十来步,便看见他正负手站在前头的楼台上,那峻拔的身姿如玉树一般,好生亮眼。
那楼台上面设着一桌二椅,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
见她来前,他只是双目炯炯地望着她,略略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她在他的目光下落了座。
聿琛勾起嘴角,饶有兴味地道,“上次见你是个俊俏的沽酒少年,今日却又扮成了翩翩佳公子。可真是变化多端,一天一个新奇花样。”
他一开口,烟景便觉得整颗心仿佛都被他吸了进去,他今日一身玄色素缎如意纹貂皮袍,一头墨发高束,一双墨眸含星,越发显得英明俊朗,有种让人沉溺进去的魔力。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俊颜上,只觉得神采熠熠得令人目炫。
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用着戏腔打趣道,“脱却裙钗换冠带,我如今乔装男儿样,一心只为会聿郎。”
这小姑娘真是惯会撩人,聿琛禁不住有点儿心神浮动,却装作不理会的样子,淡淡一笑,转过话头道,“你怎知我在广陵驿馆?”
“我昨夜看了几眼爹爹买粮的账簿,一时好奇便问了爹爹官府何以要买这么多粮,爹爹告诉我说这批粮近日便要调往浙西苏北受灾严重的地方,我想那日在府衙遇见公子,应该是为了调运粮食的事情而来,且公子告诉我不日便要离开了,这时间也对的上,广陵驿漕运发达,经运河把漕粮运往苏北和浙西最便利不过了,因此便想到公子应该会在此处,我只知道公子名字里头有个聿字,只能用这个笨办法来寻你了,不过驿馆的门人说,馆内并没有聿大人这号人物入住,若不是公子眼睛厉害认出我来,我只能无功而返罢了。”
聿琛望着窗外的运河风光,神色了然地道,“你倒是机巧,不过我在驿馆入住不需由我的身份登记,门人自然不认得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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