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吗?”
“嗯,”他搭上书包。
纪驰看到他动作:“那就走吧。”他先抬脚往外走了几步,见夏安远愣着,转头催他,“还不走?”
夏安远摇摇头,跟了上去,和纪驰前后始终保持了一米远的距离。
“那个,纪驰,我得回家了。”一直跟他走到快校门的地方,夏安远才出声,“晚上还有点兼职要做。”
“我送你。”纪驰散步似的,手插兜里,一身闲适。接下来是劳动节假期,校门口排着一水儿的豪车,都是等着接学生放学的,纪驰往前走,没给夏安远拒绝的机会。
夏安远看了眼刚载满驶离的公交车,硬着头皮跟上纪驰。但他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缀在后面,中间隔着好几拨人群,他的视线将那些漂亮奢华的车一个个掠过,生怕纪驰停在其中的一辆跟前,他听说过,豪车连车门的打开方式都更高级些,他不怕出糗,但至少不要当着纪驰的面。
人群无预兆地动了起来,在人满为患的校门口,一个小群体的集体移动其实吸引不了太多目光,但如果这群人个个都顶着五颜六色的脑袋,势必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夏安远余光注意到他们,从小练就的本领让他立刻做出判断——他们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紧跟着他往右边走了几步,岔开了方向,把自己陷入更拥挤的人流中去,不知觉间加快了脚步。
他得离纪驰远一些。
人在紧张的时候,身体会绷得很僵硬,这种僵硬让他的步伐显得仓促,那是一种不自觉的生理反应,夏安远也感受到了,他低下头,双手扯着书包背带,想让自己的存在更加不显眼一点,但他那时候太小,没能将自己身体控制得那样游刃有余,甚至在准备往街对面走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台阶。
“席远!狗日的别跑!”
老远传来一声粗吼,夏安远身子僵了僵,趁着所有人的目光往那人方向看过去时,他拔腿就准备狂奔,压根没注意到此刻前方正有一辆奔驰起步,准备挪出停车位。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及时挡住了他,“席远。”是个跟刚才那声不同的声音,听起来情绪十分稳定,“你跑什么。”
夏安远转头,越过他的肩,看到了那群凶神恶煞的彩毛。“走,”他立刻去推纪驰,做好了跟他们打一架的准备,“纪驰,你快走。”
“我走什么。”纪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但并未回头看,他抓住夏安远的手腕,让他不能动弹,“躲那群社会垃圾?”
眼看着人就要到眼前,夏安远急得都要上火了,这些人不同于席成在学校里的那帮小弟,他们个个兜里都揣着东西,说不定就要往人脑袋上招呼一下,他总不可能让纪驰受自己的拖累吧!
他咬咬牙,想要用力将自己的手从纪驰的手里抽出去,但纪驰惯常总用来画画写字的手竟然比自己的劲还大,硬是一寸都没挣脱开,“纪驰!”夏安远觉得这些豪门少爷怕是根本不清楚这些混混的德行,又急又气,“是来找我的,你快点走!”
“我知道是来找你的,”纪驰见到他这模样,竟然反而笑了笑,“要不然我怎么会让你跟我走。”
他松了手,安抚似的拍拍夏安远的肩,转过身,示意夏安远看——
几个堪比特种兵身形的保镖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突然横挡在彩毛们与纪驰之间,他们没有说话,手臂上隔着外套都隐约可见的遒劲肌肉彰示了两方战斗力上的悬殊,教夏安远从后面看着,像在看几座野蛮的山。
彩毛们愣住的表情很好笑,那用来吓唬人的凶神恶煞尚且没有从他们脸上褪却,就转瞬变成了孙子在爷爷面前的虚张声势。于是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离开之前,那个领头的蓝头发明显还想指一指夏安远,放两句也许是“给老子等着”之类的狠话。站他面前的那个保镖只是略动了动,他就把手缩回了袖子里,带着小弟们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走吧。”纪驰拉起夏安远的手腕,将他带着,沿街边往前走,到一辆黑车轿车前,替他打开了车门。
夏安远坐进这辆车的时候都还没回过神来。按理说,纪驰帮自己解决掉一桩麻烦事,他是应该向他表示感谢的,可这动辄就能教自己断手断腿吃大苦头的麻烦,在纪驰这里,不过只需要抬抬手指,不、他连手指也不需要抬,这些人对他来说也根本不是垃圾——是微不可见的尘灰,他甚至无需过问,眨眼间他们就消弭了个干净。
他在这奢华皮面包裹的车里低下头,强忍住自己的坐立不安,连舌尖都好似含着苦意,“纪驰,又要说谢谢你了。真的,谢谢。”车已经开了好一会儿夏安远才开口。
纪驰浑不在意,只问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这是要跟自己一起吃晚饭的意思了。夏安远知道就算他不提,自己也应该请他吃个饭,多谢他三番两次护着自己。他捏了捏裤兜,除去这个月的生活费外仍有百多块的余钱。他不敢随意开口回答,暗忖着京城西城区有什么看上去略体面些,自己又能付得起账单的餐食。
没等到他在脑中将学校这条街的招牌筛选一遍,纪驰便指着窗外,回头又问:“那家面馆还不错,你喜欢吃面吗?”
是真的觉得这家面馆不错,还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无论是从情感上出发,还是从经济实力上出发,夏安远都无法说出自己不喜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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