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譬如,父亲会强行将他按在死去的母亲面前,逼他去触摸那冰冷的满生着尸斑的尸体。
他告诉他,一个人的生命太脆弱,只有一个家族的生命才能长盛不衰。他还告诉他,人不能被感情困束,否则难成大事,所以,他的母亲不能活着。
玫瑰花田之下埋葬了许多东西。
谢盈朝的小狗,谢盈朝幼时的朋友,谢盈朝的母亲,谢盈朝手上的罪孽,还有谢盈朝的过往。
他也曾因死人而感到恐惧,也曾因鲜血而颤抖,也曾在夜里辗转难眠时痛恨过父亲。
可当他成年之后站在了家族权力的巅峰,回想起当年父亲的话,竟然自心底产生了一丝认同。
如果他是一个柔软懦弱的、被感情左右的人,如果他没有残忍血腥,令人恐惧的手段,那这些年起伏的危机,无数的暗潮,足够将他吞噬千万回了。
父亲去世很久了,他这一路走来再没人见证,于是玫瑰花田就成了最好的见证者。
哪怕花田下枯骨累累,他也很愿意让它继续在庄园里盛放。
时刻提醒他,当年父亲说过的话,时刻提醒他,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没有人敢去碰谢盈朝的花田,除了那个少年。
半年前,他夜里毁掉了大片的玫瑰田。
事后,告密的佣人莫名其妙被花瓶砸伤,谢盈朝没有发作。
今晚他又发疯,直接把那片花田烧得干干净净。
谢斯止身上还有淡淡的汽油的味道。
他站在谢盈朝的面前,和从前一样,唇角挂着散漫的笑容。
“告诉我这是意外。”谢盈朝目光锐利。
对于这个少年,他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的感情能力已经薄弱到无法计量。
别说他们的身体里只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就算是父母离世,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知道,谢斯止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了。
从他进入庄园那天起,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位置,从不做逾越的事,也从不说不该说的话。
要说哪里不平凡,那大概是遗传他母亲的美貌基因,总之,是个漂亮、却不会让人感到威胁的少年。
即使曾经发生的一些事件指向他,可最后也都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了。
联系到一个月前,少年因为谢文洲口中“爆炸”的话而对他出手的事,谢盈朝并不想一上来就为难他。只要他继续没有存在感地在庄园里做他的废物小少爷,谢盈朝不介意和他玩玩兄友弟恭的游戏。
“我说是意外。”少年淡然地与他对视,“你会信吗?”
谢盈朝蹙眉,因为他看到了少年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嘲弄。
他语气很平静:“我只是想起了我妈妈,你还记得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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