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是出海的渔船呢?在骤风中掌舵,在巨浪中返航,船厢仓库里装着满满的鱼,如果运气好,水手们或许还能赶上家里的一碗热汤。
她喝了一大口冰牛奶,可额上却已出了汗,不知站立了多久,忽听身后门框轻响,她稍稍侧目,一个身着白衬衫的清瘦身影走了过来,她面色一怔:“嵇总,你怎么来了?”
虽是刻意掩饰,可他依然看到了她脸上遗漏的怅惘,他指了指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下暴雨了,怎么还没走?”
电闪雷鸣,雨水如泼。室内安逸舒适,她一张小小的素脸,却是凝重起来:“嵇总,我……估计要耽误你一些时间,让你在暴雨天也不能尽早回去,我,有一项工作要汇报。”
嵇云川眸色一动,竟是释然一吁,似乎等她这句话已等待许久,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牛奶,从橱柜里拿出一小袋奶油,倒入牛奶里,搅拌均匀,方才扬起嘴角:“不着急,慢慢说。”
他做的牛奶格外香甜,原来是放了奶油?
她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分神,但很快的,又回到了这件让她沉重的事件里。
“我……因为工作上的一个难题,已反复考虑了好几天,而真正做出决定,也不过是刚刚的事。”尤清和走至桌边,扶着木椅背坐下,她调整了几下坐姿,可依然显得有些紧绷:“我,决定放弃佳华水产,转投陈氏水产。”
嵇云川微微一惊,这显然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脸上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他站在橱柜边没动,轻声笑道:“我来上班的第一天,尤部长就对我说了要做佳华,辛苦了几个月,怎的突然就放弃了?”
尤清和一僵,眼光垂在桌面上:“突然……放弃?”
她声调微冷:“我们是资本方,并不会对哪家企业,我们看重的是水产这个行业、是这个巨大的市场,而佳华却还没搞清楚,做到垄断市场的,不是它佳华的牌子,而是……资本!”
嵇云川摇了摇头:“资本是不服输的,一旦投入,必定要收获高额的汇报……”
“我的目标是,在第一阶段,协助陈氏水产占领整个舟山的水产份额,第二阶段便是占取全国乃至全球的份额。”
她脸上带着固执气恼,整个人硬邦邦,仿若身负千金之重,漠视地吐出早已测算好的结果,“佳华水产”似乎早被丢入了垃圾箱。
这样的她,极其冰冷。
他有一瞬间的分神,无可避免地想起与她初见的那个春夜,晚风中俏立的她,颤颤徐徐,像一朵受惊了的蔷薇花,明明服饰妆容都无可挑剔,却显得与这个华丽的背景格格不入,他一直想弄清楚这种“鲜明”从何而来,几个月过去了,在此时,他突然得到了答案。
出现在晚宴中的人们,人人都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行为举止、言语谈吐、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如从“商务交际教科书”上照搬而来,只有她,周身围绕迷雾,看不清猜不透,可她却能从那团迷雾中发出光,每寸肌肤、每个眼神都毫不掩饰地展示出她饱含感情的内心。
纯粹、炙热又深情。
他眸光变换,心中起了微澜。
而她嘴角微垂,眼眸暗淡,刚刚周身凝结的冰在这一瞬间化成了水,她似乎又变成了他初见时的她,柔软又怯怯:“嵇总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秦雪无端端地弄一个博丰投资,次次压我一两千万,要怪就怪这资本无情,向来追求的都是利益,而非其它……”
他心中一咯,自上次她去他办公室,特意在秦雪面前夸大言辞说出投给佳华的一个亿的资金数目,他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其中缘由,他本以为她会信任他、寻求他的帮助,没想到……她另辟蹊径,找到了另一条精准却又残酷的路——在大力扶持陈氏水产的背后,亲手将佳华水产打压破产。
这是玩资本的正确办法,可他却很不喜欢。
漫长的静默之后,嵇云川抬起眼睛,瞳中似隔了一层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对我汇报,我要的是最终结果。”
尤清和一动不动,心口憋着一股气,即使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可她却并没感觉轻松。
一时间,窗外的雨声又大了起来,劈里啪啦,惹人心烦,夏天啊,真是一个急躁的季节。
过了许久,嵇云川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那个千亿基金项目,准备让周宁负责。”
她一怔,看向他。
而他眼瞳里朦胧的面纱已去,流出雪一样的光:“他是基金部部长,他不负责那谁来负责?”
她没作声。
他看了看天色:“很晚了,回去吧,我送你。”
上了车,他并没说太多话,她余光飘在他的侧脸,他双眉舒展,一缕头发在额前微微扬动,他到底怎么想?到底生不生气?她收回眼光,心中有些莫名的悸然,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风雨更盛,急急拍在车窗、车顶,耳边一片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被淹没,只剩下这狭小的车厢,成为了唯一能庇护她的空间。
半个月后,舟山普陀县出了几件新闻,一是毫不起眼的陈氏水产得到了三千万投资,资金到账后,陈氏水产购买设备、扩大生产,公司上下员工都加了工资,干劲十足。
二是而雷声大雨点小的佳华水产那边,说好的一亿投资却没有踪迹,之前殷勤的博丰投资联系人仿若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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