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影紧张地立于窗边,细细地观察着太医的神色,只消那太医微微皱一下眉头,乔影的心便会猛地跳一下,生怕云千梦的身子有何不妥。
漫长的把脉结束后,太医面色有些凝重,不等容蓉或乔影问起,便主动开口,“小姐放心,夫人脉象虚浮,看来身子受了创伤。幸而这些日子有汤药稳固,这才能够保住腹中的孩儿。可日后切记不可太过操心,更要尽量的卧床静养,这样方能保住胎儿。一会我会再开一帖汤药,一副药服用两次,坚持服用半月,万万不能再大意了!听闻还有一位受伤的姑娘,不知在何处?”
“是,卑职一定尽心照顾夫人。太医,您请随我来!”乔影不由得看了帷幔一眼,这才领着太医走出内室。
“你们二人前去帮忙,乔影姑娘初来府中,且不可怠慢了乔姑娘。”容蓉见状,立即沉声命令身后的两名婢女,显然是将云千梦身边的人也当作上宾款待。
“是,太子妃!”两名婢女极其伶俐,立即朝容蓉行完礼,追着乔影的身影而去。
“让您费心了。”一只素手掀开床头边的帷幔,云千梦感谢道。
容蓉见云千梦醒着,便走上前将两边的帷幔挂在银钩上,随后才落座在床沿,重新将云千梦打量了一番,一口轻叹溢出唇边,轻微地责备着云千梦,“王妃说的什么客气话?就凭您的救命之恩,我又怎么能够还清?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西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千梦见这客院清静,四周又有楚飞扬派来的暗卫守着,这才放心得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竟不想,短短半年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此说来,玉乾帝已死?京城如今落入辰王手中,那容府……”容蓉这时才明白,为何齐靖元鲜少在她的面前提及西楚的事情,更是下命不准太子府的任何人说起西楚的事情,是不想让她担忧吧。
只是,自己的亲人在受苦受难,自己却悠然自得地活着,这让容蓉心中顿时难受了起来,绝美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伤心。
一只温热的柔荑轻轻覆在她叠加在膝上的手背上,容蓉微微抬眸,见云千梦眼底目光竟是熠熠发光,坚定的神色如刻在她那双漆黑如黑夜的黑瞳上,耳边响起云千梦肯定的声音,“王爷不会让大家出事的。此时容府有暗卫保护,老太君等人不会有危险。且此时辰王正忙于战事,一时尚不会对京城的百姓下手。你且放宽心。”
听云千梦一席安慰,容蓉咽下隐隐浮现于眼中的泪水,笑道:“本应是我陪你聊天,却不想反过来让你安慰我。”
见容蓉将自己的宽慰听进心中,云千梦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方才那太医以及太子府婢女对容蓉竟是不同的称呼,云千梦不由得好奇道:“为何太医称呼您为‘小姐’,而婢女却称呼您为‘太子妃’?您在这里过得可习惯?”
见云千梦眼露疑惑不解之色,容蓉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红霞,稍有些羞赧地低声开口,“王妃也知我身份尴尬,靖元不愿我如受委屈,这才将我们的婚事拖了些时日。因此,外人皆是以‘小姐’称呼我。只是,太子府内的婢女奴仆,却被他要求唤我为‘太子妃’!”
容蓉的一番话,顿时让云千梦联想到一同前来的容云鹤身上,不禁好奇地开口,“齐靖元难不成想让容云鹤承认您是容家女儿的身份?”
却不想,云千梦揣测的问话,竟是一语击中。
容蓉眼中瞬间划过一抹诧然,继而了然的一笑,开口夸赞道:“王妃真是冰雪聪明,蛛丝马迹中便能够洞悉一切。”
语气稍顿,容蓉深吸口气,这才接着开口,“您也知,我为贵妃时,北齐使者团中许多大臣皆是见过我真面目的,仅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人起疑心。若是就此与靖元成亲,不但我有危险,就连靖元亦会被我拖累。因此,他便前往西楚,将云鹤带了回来,让云鹤作证,证明我是容家从小被家奴拐走的二小姐。如此一来,即便众人心中有疑惑,在没根没据的状况下,也断不敢在此事上大作文章。于我、于靖元,皆是最好的办法。”
“其实,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齐靖元又何必千里迢迢前往西楚将容云鹤接过来说明此事?只怕……”说到这里,云千梦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即促狭道:“只怕是太子心疼您的思乡心切,这才特意借口此事将容公子接了过来。”
听云千梦此一言,容蓉表情稍稍一怔,却如湖灌顶,顿时明白了齐靖元对自己的苦心。
是啊,天下相象之人何其多,知晓太子府对外宣称将来的太子妃与西楚曾经的容贵妃相似,加之容贵妃如今已化成了一堆白骨,世人自然不会紧揪着此事不放。又何必冒着漫天的大雪前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西楚接来容云鹤呢?
一时间,容蓉面红如霞,心中更是充满感动,久久不曾开口……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太子妃好福气!”见惯了容蓉清冷的表情,却在今日几次见到她羞赧的模样,让云千梦忍不住地想逗弄于她。
被云千梦调笑,容蓉脸色更红,嘟嘟哝哝地反击道:“王妃与王爷亦是鹣鲽情深,又何必作弄我?”
一时间,客院中盈盈笑声响起,十分悦耳动听,直到乔影领着药包回来,容蓉这才起身离开。
“姐姐怎么又过来了?”男宾的客院中,容云鹤静坐于窗边欣赏着庭院内的落雪,见容蓉踏进内室,便起身问道。
“怕你忧心王妃的身子,特来告知你一番。”见洗漱完毕后的弟弟玉树临风,容蓉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出口的话却又打趣着容云鹤。
一抹无奈的笑容浮在容云鹤的唇边,只见他单手为容蓉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姐姐快请坐,咱们似乎许久不曾这般品茶赏雪了。”
望着茶几上那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往日在容府的点点滴滴瞬间袭上容蓉的心头,只见她慢慢地点了下头,身姿轻盈地走到窗边坐下,与容云鹤同赏这庭院内的雪景。
“王妃身子较弱,这段时日必须静养。不过,只要静养得宜便不会有大碍,姐姐自会好生照顾王妃,你放心吧。如今你也需要好好的休息,莫要再撞到手臂。”见容云鹤始终不曾出声询问云千梦的情况,容蓉径自开口说道,纤纤玉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借着喝茶的机会观察着容云鹤的表情。
容云鹤的注意力虽然始终放在庭院内的落雪上,可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神色间却稍稍有了一丝的松动,表情虽未有大的波动,却逃不过容蓉的双眼。
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容蓉将茶盏搁在茶几上,正要开口,耳边却响起容云鹤低沉中不失清澈的声音,“姐姐,来时的路上,齐靖元曾嘲讽于我。”
一句话,让容蓉原本平静的眸子中闪过诧异的眼神,心中却明白齐靖元是因为何事而嘲笑自己的弟弟。只是,这个向来只将私事藏于心中的弟弟却在此时对自己告状,这让容蓉顿时明白了容云鹤的想法。
有些感情,不是旁人说放弃便能够放弃的;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有些人,是已经刻在心上再也不愿剜去的……
明白了容云鹤的意思,容蓉紧接着便转换话题,“靖元呢?回来这么久,为何不曾见到他?”
见容蓉转化话题,容云鹤眼中浮现一抹感激之情,顺着她的话回答,“车队刚踏入北齐帝都的地界,便有内官将他请去皇宫。”
闻言,容蓉含笑地点了下头,随即唤过外间的婢女,命她们准备晚膳,姐弟二人一同用过晚膳,才见容蓉离开客院。
“我等你半日了!”却不想,还未踏入自己的屋子,里面便传来一道含怒的声音。
容蓉挥手让身后的众人退下,这才伸手推开面前的雕花木门,果真见齐靖元满面委屈地坐在外间的正中间,脸上一片寒霜。
“我若是早些回来,怕也不知西楚竟发生了那般大的事情。更不会知晓,远在京城的容家此时更是危险至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弟弟曾被人奚落嘲笑过!”容蓉佯奴道,竟是看也不看齐靖元一眼,径自走进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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