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情劫想得太过简单。’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它和劫字搭在一起,是注定了的有缘无分孽债难偿,不管是细水长流,还是轰轰烈烈,到最后都要剜心蚀骨,动你本心坏你修行,你以为自己能不为所动,机关算计渡了这劫难,到头来也免不了走这一遭。’
‘等你遇到那人,便会发现你放不下,舍不掉,什么纠缠不清爱恨两难,什么大道飞升成魔成仙,都比不上对方能再看你一眼。’
‘自负不是好事,你一路保重。’
在漫天的爆炸声和厮杀声里,江顾脑海中响起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他当时不以为然,心中轻蔑嗤笑。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三界九州三十六重天,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无所谓的情劫,何至于此。
可现在江顾抱着卫风逐渐消融的身躯和缓缓溃散的元神,听他竭尽全力声声泣血喊他师父,求他不要飞升,他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卫风……()”他摸了摸卫风只剩骨头的脸颊,极力稳住声音,别怕。?()_[(()”
他想不起半刻钟之前心中精密的谋算,也记不起他现在该有什么反应,利用谁,算计谁,走哪一步,杀哪个人,渡什么劫。
他只想卫风能活下来。
不该是这样,他的理智拼命阻止他,逼着他冷静,只有一部分混沌核,卫风不会死,他有应对之策,只要再等一等,等引出最后那个——
“师父……疼。”卫风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艰难堆积起来的理智倏然溃散。
灿金色的法相执剑转身,将地上那滩混沌核抱入了怀里,任凭那些脏污黏腻的鬼纹没入法相,攀附在骨骼之间,澄澈的元神倏然散开化作了粉末,将正在碎裂的黑色元神拢了进去,即便斩断了触感,残留的痛楚依旧让江顾心神停在了长久的空白。
他用全身灵力笼罩住卫风的身体,散开的元神拢住那团颤抖的泥团,赤雪剑的法相在他背后陡然暴涨,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力飞速凝聚,甚至连混沌核都退避了瞬间,一剑横扫而过。
伴随着全身骨骼和元神碎裂的声音,刺目的白光里,只剩一片寂静的虚无。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自长宁神殿中飘散。
——
江向云和风无忧在山洞外布下了重重法阵。
“藏不了多长时间。”风无忧抱着孱临虚弱的原形,皱眉道,“温修霁和常平安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这种时机万年难遇,上界都赐下神器了……江顾该飞升的。”
江向云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山洞。
山洞内,江顾收了最后一笔阵法,看着卫风的胸膛逐渐开始均匀地起伏,满是血污的手才松了力道,不甚擦过旁边的石块,被划了道长长的血口子。
那只手还在微不可察地发着抖,江顾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卫风喜欢把一些他给的东西放在心口的储物袋里,里面有厚厚一沓混元松静符,最贴近胸口的一张是江顾许多年前画的,除了这些还有不数不清的凝神和养元的丹药,还有江顾给他凝神时画的法阵残留,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积攒了多少。
虽然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关键时候却护了他的心脉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江顾有了回旋的余地——检查过卫风的伤势后他才发现,即便只有五分之一的混沌核,卫风心神巨震的境况下,还是会神魂消散。
他险些害死卫风。
江顾刚收回手,卫风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挣脱了疗愈阵法扑了上去,将他死死勒进了怀里。
江顾半跪在地上,缓缓地抬起胳膊,抱住了他。
“你要是敢丢下我,我死都不会放过你……我会追到天上,杀光所有人带你下来,你永生永世都别想飞升。”卫风剧烈地喘息,声音恨恨,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锋利的獠牙刺穿了他的骨头,血瞬间就洇透了一大片衣服。
江顾没说话,只是将人抱得紧了些。
卫风发完了狠,那股尖锐的恐惧和不甘才暂消,他松了嘴,又心疼地舔了舔江顾肩膀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
哪怕他之前说得天花乱坠,想得十全十美,无数次都说服了自己不会挡江顾的飞升路,说服了自己相信江顾,会听江顾的话和他一起另寻他法,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眼睁睁的看着下一瞬江顾就要飞升,他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狗屁。
他心里没有大道,没有苍生,也没有自己,唯有一个江顾。
痴心妄想,偏执成魔,孤注一掷。
不死不休。
江顾淡淡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从心虚变成了有恃无恐。
“那部分混沌核已经与你的鬼纹融为一体,会不停的吸收天地间的混沌之气,助你增长修为。”江顾抬手抹掉他眼角的血,若有所思道,“你的元神和骨骼虽然碎裂,却也均匀地吸收了这部分混沌核,反倒因祸得福维持住了神智,封闭经脉的方法已经行不通,维持现状只会让你的元神和躯体被混沌核同化,倒不如反其道行之,你利用混沌核加快修炼,反过来压制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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