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胜低头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哎呦”了一声。“疼的,九姑娘,不是做梦,是真的!”
“是真的?”南舟没想到人碰到开心的事情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有点痴傻的样子。她又点了一遍,是真的。虽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回来了,但这里差不多也有一半了。只要买家开价合理,这些东西卖出去足够还债了。
半夜南舟睡不着,坐在床上对着东西傻笑,一切都好得不真实。她搅着发尾,盘算着该怎样才能把东西换个好价格。无意中碰到了脖子里的坠子,她取了坠子下来,对着它喃喃道:“好吧,看来你也是个幸运石。”她又想起了什么,爬起来把手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那张二十英镑的猴子已经被她撑平整了,她捏着猴子对着月光看,“难道真是神仙教母显灵啦?”
她也不是那么迷信的人,但人无助的时候总要寻一点寄托、期待一点奇迹。她把小猴子放在手心,双手合十,“神仙教母神仙教母,你要保佑我顺顺利利找到好买家,保佑我顺利还清裴家的债,从此以后和那些恶棍再无瓜葛。”
求完了又觉得自己好笑,她躺下去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噙着笑睡着了。
得了宝贝,难免心情舒畅。买卖古玩南舟不懂,又没有信得过的人。只是略翻了翻报纸,看了些相关文章,大概知道是怎样的路数。当铺是不用考虑的,再身价百倍的东西,进去先给扁得一钱不值。正经得去古玩市场卖。按说找掮客来看货寻下家最能卖个好价,但目前她急着钱用,又想稳妥,还是打算去找个坐商。
东西来得不易,南舟也小心谨慎,不能没头苍蝇一样撞上去让人宰割。英租界粤北路一条街上有十几家大古玩铺子,虽然比不上旧京和沪上,但在东南还算得首屈一指。南舟假装逛街的顾客,南南北北来来回回看了几日。看人如何买卖、如何讲价谈判。这样一通下来,南舟心里大概有了底,不怕他压价。最后选定了间叫赓雪斋的古玩店,准备过两日先带上个小物件过去试水。
南舟有了算计,一身轻松,看着云舒日朗,人也开心起来。阿胜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乐呵。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憧憬起还了债以后的好日子。
“今天去一枝香买点好吃的带回家,给大家加点菜。”南舟道。
阿胜乐得猛点头。两人边走边商量要点什么菜,忽然听到有人叫“南小姐。”
南舟转过身看到江誉白,明媚一笑,“江先生?”她本打算忙完卖东西的事情就去找他还坠子呢,不料在这里遇到。
“南小姐来买古玩?”他笑着走近了几步。
他绝对不是个对闲事感兴趣的人,只是那天她离开后便有些心神不属。无论交际应酬还是看书读报,一个不小心,心思便溜了号。女人在他看来都是各有各的好颜色,只是一不留神,南舟那张脸就从万紫千红里浮了出来。无论是泫然欲泣时的纤楚,嚎啕大哭时娇俏,抑或是莞尔一笑时的粲如流光——整个人是鲜明生动的,直往眼前闯。
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又不想显得突兀。威逼利诱叫人让南家几位少爷吐了东西出来,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儿家卖东西会被奸商盘剥。这几日他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只是总是没遇到她,还一度怀疑她会不会把东西送进了当铺。好在没有。
南舟摇摇头,“我是来卖古玩。江先生是来买东西的?”
“嗯,家里有人要过生辰了,所以过来看看。震州果然是好地方,随便看了看地摊就遇到不少好东西。我刚才买了一块玉雕耄耋镇纸,才花了一百五十块钱。”
南舟笑问他,“不会是在那家泽记前的摊子上买的吧?”
江誉白讶异道:“南小姐怎么知道的?”
南舟抿唇一笑,“江先生怕是被骗了。我在街上转了几日,遇到过两回顾客找回来,说他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有一位顾客拿的就是一个玉雕耄耋镇纸。东西还在你手里吗,我替你去把钱要回来。”
江誉白到不见怎样生气,反而有些庆幸般道:“已经叫随从送回家了。不过幸好东西还没送出去,不然真是要丢面子了。哎,算啦,是我有眼无珠,这年头讨生活不易,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南小姐原来是个内行。”
南舟笑着摆手,“我哪是什么内行,就是这几天看得多了,刚刚了解些皮毛。”
“那也是强过我这个外行许多。我还得再去选一件,不知道南小姐愿不愿帮忙替我掌掌眼?”
南舟本想摘了坠子还给他,可阿胜在旁边,她觉得不大妥。听他这样一说,便点头说好。然后拿了钱给阿胜,叫他坐洋车回去,给家人买点好吃的不必等她。交代得事无巨细。
等她交代完了,一转身见江誉白含着笑望着自己。自己好像有点婆婆妈妈的,她不禁有些赧然。
江誉白状做无意地问道:“那位是?”不像男朋友,既不像哥哥,也不像弟弟。
“是家里管家的儿子。”
他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一块石头落了了地,笑容越发明朗起来。
南舟想起正经事来,伸手去摘坠子,“对了,江先生的坠子我正好带着,正好完璧归赵。”
他看着那块白玉从她白皙的颈子间现出来,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贴身戴在身上。见坠子马上摘下来了,他忙抬手阻止道:“不用不用,你戴着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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