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谢兰胥又带着他的药罐和纱布来给荔知换药。
就在他并不承认的精心照料下,一个月后,荔知背上的鞭痕迅速结痂愈合,等到黑色的痂皮掉落,如谢兰胥所言,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粉色疤痕。
荔知并不在意留疤,她早就已经放弃了正常女子的生活,包括找一个相爱之人厮守一生,如果疤痕能助她达成目的,她不介意再多一些。
这一个月来,鲁从阮并未出现,荔知希望他永远忘了自己的好。与之相反,万俟丹蓼倒时不时就来马场看望谢兰胥。
有时荔知感觉到她给与自己额外的注目,似乎在观察她有几斤几两,但她从未刁难找茬,久而久之,荔知也就习惯了她的打量。
一日,看上去和往常并无两样的一日,马场来了新人。
新的一批流人抵达鸣月塔,听说这次流人中内斗得十分严重,再加上老生常谈的饥饿和严寒,流人们抵达鸣月塔时只剩出发时的四分之一。
这些消息,荔知是从分来马场的流人口中听说的。
那时她正在马厩中清扫多得堆成小山的马屎蛋子,李管事用袖口捂着口鼻站在门口,挥手让荔知出去。
荔知走出马厩,发现外边站了四个高矮胖瘦不同的男人。
“这是新来的流人,他们被分配到马场服役。陶嫂子几次三番和我说你们马厩里事情多,忙不过来。喏,你选一个留下,其他我带走。”
荔知放下扫帚,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四人——说是眼前四人,其实她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人。
唯一不是汉人的那人。
这名高有九尺,宛若巨人的成年男子通体古铜,高鼻深眼,唇厚齿白,样貌与汉人和常见的胡人截然不同。
生活在鸣月塔的当地人大多是汉人,但他们日晒雨淋,皮肤变得古铜,而分配来马场的这人,却是另一种不同的古铜色,看得出是天生如此。再加上那双厚得令人一见难忘的嘴唇,荔知很有理由怀疑,这就是生母秦氏曾说过的“昆仑奴”。
“就他吧。”荔知伸手指向那异族人。
李管事和剩下三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尤其是没被选上的三人,他们面面相觑,用眼神向彼此确认是否听岔。
“你说的是他?”连李管事都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似乎很难相信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敢于接触这可怕的怪人。
“是他。”荔知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连那个公认的怪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李管事留下异族人走了。
荔知对这名在她面前高大得像座小山的异族人友善地露出微笑:“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听懂,能说。”异族人说话的音调有些古怪,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好,我给你说说你在马厩的差事。”
荔知将异族人领进马厩,教他清扫马屎蛋子和擦擦洗洗。异族人学得很快,力气也大,而且明显不怕脏也不怕累。荔知暗自观察,觉得他越看越像秦氏所说的昆仑奴。
“你叫什么名字?”在异族人拿着扫帚打扫马屎蛋子时,荔知问道。
“黑火。”
“你是从哪里来?”
“船,卖了。”
荔知问什么,黑火就答什么,但荔知不发问,他就一话不说,看上去心灰意冷,不愿和外界发生额外联系。
“你来自昆仑吗?”荔知问。
“不是。”
遭到这么果断的否定是荔知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他至少会问她,昆仑是什么地方。
黑火回答了几个问题,似乎觉得她太过麻烦,不管荔知再问什么,都闭口不答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荔慈恩从外边回来了,她刚把满满一牛车的马粪拉去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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