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到底能有多坏?
十岁以前的张优尔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她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那里是一处较为偏远闭塞的小县城,上的学校是外婆任教的小学,连家都在小学后面的职工宿舍楼。
外婆做了近三十年小学语文老师,为人正直磊落却也刻板保守,这辈子最引以为荣的自然是桃李满天下,而最引以为耻的则是她那叛逆虚荣又不自爱的女儿。
或许是不想承认自己人生的这一大败笔,也或许是寄予着更大希冀的某种移情,总之外婆对张优尔的教育更为严苛,从小就是各种约束规矩,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些朽木般的陈词滥调,但对于童年的张优尔而言,那是巨大的看不见的牢笼,无形中就限制住了她对世界对人性的认知。
十岁时被突然出现的张珏接到郑家后,她固然满心不安与惶惑,但热情欢迎她的母亲和继父,多少也让她感受到了些许温暖和期待。
尤其是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弟弟,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还曾在电视里看到过他,还曾为他演的那个苦情小孤儿而心酸落泪。
而这个小她一岁的弟弟此时正纯真又和善地笑着叫自己姐姐……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是件多么梦幻的事情啊!
可惜这场梦幻并没能持续多久,在大人离开后,无人注意的角落,刚才还笑得甜美的男孩一把打翻了她示好递过来的蛋糕,眼里只剩冷戾阴狠:“姐姐?哈哈乡巴佬做什么美梦呢?你也配?”
虚假华丽的舞台布景被撕碎,展现在懵懂女孩面前的是从未接触过,也无法想象到的扭曲怪诞。
那一刻,还是一张白纸的她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可能并没有像离开家乡时周围邻居议论的那样掉进蜜罐里,而是一脚踏入了地狱。
后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转到了郑涵森所在的学校,大城市的教育水平是小县城不能比的,而且又是聚集了权贵子弟的私立学校,进度和难度都让她很难跟上,于是只能留一级,又刚好和郑涵森一个班。
那时郑涵森在老师家长面前都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而转过脸就成了在孩子们中间一呼百应的“隐藏大佬”。
张优尔过去后,很快就被他带头孤立了。
同学们并不知道她和郑涵森的关系,郑涵森也跟她再三强调过在学校不许靠近自己,就当陌生人。所以班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老大会突然和一个新来的女生过不去。
不过,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来说,欺负一个身份不明土里土气的外来者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小孩子本就有着一股天真纯粹的恶意。
在学校,张优尔被撕坏过课本,被泼湿过衣裳,被锁进过器材室,吃的课间餐里被扔进过虫子,交上去的作业也被恶意涂抹。
在家里,只要大人看不见的时候,她耳边就总会听见他那玫瑰般的嘴唇中吐出毒汁般的恶言:
“乡下来的土妞。”
“离我远点!闻不到自己身上有股霉味吗?”
“你跟你妈一样下贱。”
“生病了?装的吧?看你也不像快死掉的样子……”
……
除此之外,无缘无故被推摔倒,被打翻茶杯汤碗,被反锁到阳台上吹一整晚的风等等,都是日常。
不是没想过去告状,可是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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