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人怎么想,萧言和他的心腹手下多半也都能猜出来。不过此刻他们几人却半点没有担心这个的心思。
此时此刻在神武常胜军中军大营的观台上,萧言正摸着下巴,看着身后几名僚属手下。方腾左聊寄岳飞韩世忠,个个都是神sè古怪,看向萧言的目光又是佩服又是惊讶,似乎还有很多疑问,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到了最后,在萧言的目光注视中,观台上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观台下,中军大营里面那片十几亩的空地上,这十几日?军中将士已经踩得结实。虽然撒过了水,但是刚才大队合练几番行进下来,仍然是尘土飞扬。大队身上穿着整齐甲胄,甲叶叶片都?打磨的闪闪亮的军将士卒已经退到了一边去,安静盘腿坐下,喘着粗气休息。几百匹马?牵到了另一处,马身上都是汗淋淋的。那些军将士卒盘腿而坐,各营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整整齐齐。也少有人声,偶尔这些军将士卒对望之间,眼神当中都有一种自豪的气概。
军事训练,本来就是一种极其违背人类本xing的东西。将一个人培训出来,毫无心理顾忌的去杀死对面的人。古往今来,都用各种手段来将一个人彻底改变。而到萧言所在的那个时代的上个世纪前半叶,而臻于顶峰。用这种顶峰手段训练出来全球几千万年轻男子,投入了两场空间残酷激烈的厮杀当中。再往后推,战争已经变得不那么直接接触,烈度不那么惨烈。但是这种训练手段还是一直延续下来,作为将一个平民百姓快养成一个合格军人的手段。
作为一个爱好军事的有为青年,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特别是作为一个曾经混迹军史论坛的资深爱好者。说到战略战术,这种混迹军史论坛的人物基本还是纸上谈兵。但是说到这种最为基本的军人气质养成手段,知道的也差不多能算是**不离十了。无非就是纪律队列反复而枯燥的训练再加上贯穿整个服役期的令行禁止和各种军中礼节。
这十几天萧言的所作所为,虽然本意是为了在汴梁城中向官家献捷要引起世人尤其是官家瞩目,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但是在严酷枯燥要求细密近似催眠的反复训练当中,还是将这种军人气质养成手段贯彻了下去。
神武常胜军几部合成,而且叠经血战,虽然号称已经是大宋罕见的劲旅了。战斗技能训练可以说已经到了相当水准,但是限于时代,军人气质,纪律约束,令行禁止这种养成训练还是不足的。中古军队,也泰半如此,募兵本来就源流混杂,鼓舞他们作战是靠着赏赐和升官,打仗的时候靠杀人来约束军纪,平日里就约束为难。在燕地时,靠着身先士卒和本身就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加上好运气几次大胜建立的威望,萧言统带得住这支军队。随着班师以来,这个时代军队的种种坏mao病却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十几天的高强度队列纪律军中礼节各种仪式的演练,在萧言的苦心持编排下。竟然无意间将神武常胜军又梳理淬炼了一遍。虽然时间短,但是对于相对而言更诚朴一些的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后世经过千锤百炼的科学手段使用下去,效果也是加倍的显著。
军将士卒们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燕地战事结束一两个月养气的身上féirou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显得加倍的jing干。此刻盘腿坐在整齐的团体当中,个个都显得严谨肃然,有一种归属于强大团体的自豪感。散漫之气已经微弱得不大觉察得出来。一个个望向自己统帅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崇拜。这个时候萧言再将他们拉出去见仗,只怕已经可以少用什么战后犒赏,封妻荫子的许愿鼓动了,也再不用自己身先士卒,咬着牙齿来卷起士气了
此刻在观台上,每个人眼神要是能说话,只怕最后都是同样的一句话:“萧大人手段,竟然高明若斯”
萧言却没有他们这么震撼,大宋文明水准本来就远远过这个时代,物资供应也是到了农业社会的顶峰,大宋识字率颇为不低,绝对将此刻世界的第二名丢出去十七八条街。养成一支半近代化的军队,并不是没有基础。眼前这一切,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关心的还是这种仪式,这种军容,这种队列,能不能打动这个时代的人那位官家,本来就是艺术家气质多过政治家气质的,只要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就会在他心目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自己以后也就好有了下手的余地。要是练眼前这些人都无法打动,那就万事休矣。自己想当一个代替蔡京王黼之辈的jian臣大计,也就化为泡影,不如夹紧尾巴做人,安安稳稳当一个富家翁拉倒。
手下几个人僵在台上半天不说话,萧言只好自己开口,一个个问过去:“方兄,以为如何?”
方腾喉咙里面咯吱一声,一向潇洒的他忍不住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喃喃道:“豪壮阔大,悲郁苍凉,军容壮盛百年绝无…………萧大人,你到底是从何处学来?”
萧言笑笑,其实他还是颇不满意的。十几天高强度队列训练,就算麾下都是久经战阵的军将士卒,习惯了列阵迎敌。也不过就相当于后世三个月新兵营的训练。比起天朝每次大阅兵场面的零头都赶不上。音乐方面,少了堪称军文装b神器的苏格兰风笛,也差了不少意思,不过将方腾这等人都震慑住了,也就勉强满意算了。
他目光又转向左聊寄,左聊寄摊手苦笑:“学生自以为还有点学问见识,现在看来,和大人相比,真真是如萤火对皓月此军不能震撼人心,世上就再无可震撼人心事。大人入汴梁之日,就是让整个汴梁瞩目之时”
左聊寄说完,就是韩世忠cha口,他摸着这十几天没修剪,显得有点1uan蓬蓬的胡子,不住摇头:“这帮兔崽子,能打是能打了,班师回来,俺老韩也有些约束不住。还得和他们讲jiao情,说笑话,使威风,有的时候还得出手大方,才能让他们听号令行事…………这次大人强他们练这十几日,要不是大人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威望在那里,换谁来也不能让他们吃这个辛苦军中五日已经是难得之军了…………谁知道大人这般一整练,劲旅仍然是劲旅,却是一支听号令,更难溃散,更严整的劲旅了”
岳飞受到的震撼更深,听到韩世忠说话他才开口。岳飞一直如饥似渴的学习这个时代全部的军事知识,在约束整练手下的时候,从来不曾打折扣。一向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初窥mén径的了,这十几天下来,才觉得自己差得远萧言以队列约束之,以更多姿多样,威武英挺的军中礼节深化阶级威严,以大强度反复演潜移默化的建立令行禁止的军中观念。这些手段综合在一起就是让神武常胜军有了截然不同的军人气质。看向萧言目光简直多了十倍崇拜。在燕地萧言举措还在大家理解范围之内,到了宋境,才现萧言还有大把的手段未曾拿出来
他说话倒也简洁:“这种约束部伍练手段,只要俺在军中一日,就遂行一日,再不会轻纵。如此这般,不管什么时候,神武常胜军也不会骄惰疲软,拉出去就能打死战硬战”
韩世忠虽然夸赞,但是他军中经验较深,忍不住开口反驳――韩世忠稳稳坐着神武常胜军正将的位置,就是他资历深,对这个时代练兵打仗手段了解多一些。萧言此举,就是有点颠覆他熟知的一切了。他是聪明人,看出了一些缺陷来,此刻心情激dang当中,脱口就说了出来。
“…………此种约束部伍练手段自然是极佳的,可是军将不得丰厚奉养,如何能这般长远辛苦?日日如此,十日休沐一次。单单是身上衣衫,脚下鞋履。一年只怕就要耗用两三套。就是汴梁禁军,一年袄裤鞋也不过给一次,往往还是两年一次…………这般练,一个军汉,一日少不得就是两斗粮,汴梁禁军军汉,一月除了钱钞,不过得三升六斗粮,还得赡养家口。更莫说流那么多汗,盐菜肴果也得加倍,还得荤食不断。一切计从三升六斗出,一个军汉自家都不够…………如此苦练,短时还可。一旦长久,辛苦过于贩夫走卒十倍。一月计?那几贯十几贯钱钞,这么多汗水洒出去,就是在汴河边上卸货,也比军中拿得多了,叫军汉们如何安得了心?大人的手段好是好,就怕难得持久。
…………俺这还说的是军汉,到了军将之辈,本来所得就不如文臣。还要日日在演武场上吃这般辛苦,死死的督促麾下。又要多少,才能让他们安心任事?别人安逸,却我独劳,这更是不可问了…………”
韩世忠一向是jing明万分,粗豪外表下,从来不说惹萧言不高兴的话。此刻也是心情激dang之下,才将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丘八顾虑《《》》了出来。说完就知道有些失言,萧言这般练,为的就是班师回汴梁献捷的时候露脸,自己扯那么多做什么?当下就马上住口,呆着一张脸望向休息的大队士卒,再也不朝萧言那里看去了。
方腾他们也都各自将目光转开,韩世忠说得太深,都扯到将来的事情去了。将来萧言要保持对神武常胜军影响力的事情,此刻只能是做得却说不得。岳飞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萧言挠挠头,淡淡一笑。
韩世忠所说,自然是正理。这个时候的人,如何就笨得不知道军士是要日日演才能让他们少安闲娇逸,越养越疲?可是出多少气力,就得有多少回报,这才是长远之计。大宋国力富裕已经是举世难觅其匹了。但相对于近代工业化社会而言,提供的财富和物资,还是差了不少的。加上文武待遇差距太大,武臣太过于没有地位。哪怕以一年上亿贯财政收入的至少一半来养兵藉上百万大军,也达不到近代化军队的标准。
自己没有将宋朝军队全部改变的雄心壮志,也根本不可能。自己只想维持一支自己有绝对掌控能力,jing锐程度越这个时代的军队,还是一个可以努力奋斗以至于达成的目标吧?先顶过了四年之后的亡国之祸,自己再到相当地位,有相当权力,才能说到将来其他的事情。短期有短期的做法,长期有长期的打算…………他**的,还不知道自己回汴梁能不能站住脚呢
他拍拍韩世忠肩膀,笑骂道:“你个泼韩五,别那么有的没的。神武常胜军是老子拉出来的,现在就这万把人,朝廷贴不起,难道老子就贴不起了?钱财的事情,我自然会想法子。你只要踏实将这支军马练出来,将来拉出去就能打胜仗就成事急从权。大宋兵势颓废若此,只有我们来苦撑了,既然我在汴梁,就不会让那里变成燕京”
方腾韩世忠几人都默不作声,还是那句话,萧言保持对神武常胜军掌控力的事情,做得说不得。实在是大违祖制,也大招忌惮的事情。可是他们追随萧言麾下,不就是因为这个目标么?大宋总不能变得和辽国一样
大家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肃然拱手。
萧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转身,向中军旗牌示意。台上侧的中军旗牌官立刻展动旗帜。
演场一角整整齐齐盘腿而坐休息的几千军将士卒,轰的一声整齐起立。随着各营军将号令之声,一营一营的方阵,迈着整齐步伐,次第来到观台前。一队队站定之后,又成了一个整齐方阵。大队行进其间,脚步声整齐划一,重重的敲击着脚下已经被踩得硬实的土地。
萧言目光扫过了那一张张黝黑jing干的面孔,目光落在那些按剑扬,双脚张开跨立的军将身上,更是各自都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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