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言怀里,郭蓉纤细高挑的身子只是一抖,最后还是选择了没有起身,将一切决断的事情,交给了萧言来处置。她紧紧搂着萧言的腰,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软弱得什么都不能决断了。
萧言深深吸了口气。
只有再赌一把了…………还能如何?
自己这一路行来,不都是这么硬闯过来的么?无非这次玩得更大一些!
他轻轻推开郭蓉,低声道:“明日……至迟后日,我们就出,去救你爹爹!甄……六臣兄吧?你只是照我的话说,只是说辽人撤军之后,有威胁涿州动向,都管担忧,特来通传!”
郭蓉只是泪眼模糊的看着萧言,无声的点点头。
这次北上,真的是九死一生了。萧言是宋人,大可不必去淌这趟混水,可他还是答应了…………
萧言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向郭蓉笑笑,示意她将眼泪擦一下。接着就转身走出了大帐当中,帐门口亲兵看着萧宣赞出来,自然引着他走向在外面等候的杨可世王禀马扩他们。
杨可世他们都心不在焉的在闲谈,只是不时看着那大帐。看到萧言出来,人人面上都是神情一动,对望一眼,快步迎过来。
每个人都想在萧言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可萧言一张小白脸上,还是笑嘻嘻的神气,虽然有点烦恼担忧的神色,但是却并不严重,只象是碰到一桩什么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情一般。
天知道萧言此刻,是用多大的毅力在克制住自己!
“萧兄,如何?”马扩最是关切,和萧言也算是关系最为密切,抢先一步问。
萧言苦笑一声:“不妙,辽人撤军隐有威胁涿州态势,远拦子哨探,已经有在涿州出没迹象…………不妙哇!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我就知道,郭药师投宋的风声,不会保住太久!他派使者过来,也在途上撞上了远拦子,很死了几个人…………”
王禀和杨可世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宿将,打老了仗的。从来不怕交兵见阵。辽人有威胁涿州迹象,反而会让郭药师有备。按照常胜军现在实力,稳守涿州一段时间还是有把握的,而且这还是更能逼迫郭药师最后下定决心,扯旗归宋!
不过两人心里,总有些疑疑惑惑的不落实,看看马扩,他脸上神情也是一般。
马扩只是沉吟着开口,又问道:“郭家小姐她…………”
萧言一笑:“女人嘛,总是爱担忧,就这么一个爹爹,自己孤身在宋境,怎么可能不担忧?还不是因为我们这里犹疑不定,她这担忧,就加倍了…………”
杨可世迟疑一下,并没说话。王禀却在一旁冷冷道:“萧宣赞,此话可确实?”
萧言笑笑:“这还能瞒得了人?我和马兄带兵只要一过白沟河,还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两位相公,我就一个意思,此诚大好机会!郭药师已经被逼得要下决心了!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他立刻拉过来,这才是事倍功半!”
王禀和杨可世对望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脚步声响动。郭蓉已经大步走了出来,还是那副英姿飒爽,高傲清冷的模样。刚才的软弱失控,已经半点踪影不见。她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怒气,只是看着眼前诸人:“还犹疑什么?要是我爹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们到宣帅面前打官司去!你们派使者逼着我爹爹南向,现在又想撒手不管?你们南人,最是不可信!”
马扩在侧,缓缓出声:“两位相公,不如就尽早出,居然已经决断,再多犹疑,就没味道了…………就行险博一次吧!一旦成功,这燕地就要天翻地覆!”
杨可世猛的一拍大腿,转身就走:“直娘贼,就这两天,尽出!不过两位宣赞,一定让郭都管尽早南向!俺们也就替你们分了这个责任!”
夜凉如水,雄州萧言他们所处的馆驿庭院当中,月色下树影浮动。
北面连营当中,呜咽的号角刁斗之声,一声接着一声远远传来。让这夜色,安静中带着一丝肃杀。
萧言他们这次再赴雄州,住着的还是当初那个馆驿。只是外头再没有了那么多看守。而岳飞几人,自的就尽起了上宿值守的责任。对于岳飞而言,得遇萧言,真是意外的惊喜。他从来雄心勃勃,以要成就一番事业自任。跟着萧言一路冲杀决荡而来,差遣竟然从小小十将一跃而指挥使,宣帅府更许下了保义郎的正式官阶,一跃而八品告身。现在更是为十余万大军先锋,跟随两位宣赞再渡白沟河,去行改变战局的大事业!
他也越来越显得稳重,在萧言身边,替他将所有细事都照料到,此时此刻,他也按着佩刀在内院门口巡守,不时回看一眼内院当中萧言所处的厢房,那里厢房灯火如豆。却是萧言和马扩正在其中,正在润色转呈给童贯的表章。
“…………属下等率百骑而南,当义无反顾,惟让郭药师常胜军举旗而南而后已。事若不成,青山处处,可埋臣等骨骸,何以马革裹尸为念?燕地本汉家土地,埋骨期间,平生所愿耳!若能事成,惟望宣帅能催大军,接应。涿易二州事,属下二人一以任之,措断有何失机,惟属下二人任之…………郭药师女,娴熟兵伍事,且深知两方内情,并心之向宋,得此女同行,当有臂助,属下二人,携此女同行北渡,未之先告,实当万死,一应罪责,属下二人分任之…………
燕云十六州境,太祖太宗所深念。为全此土,为复旧壤。属下二人,诚不敢惜身!临北渡之机,惟于此处,遥祝我宣帅兵威大振,将故旗而北。摧大敌,拔名城,焚宗庙,擒单于!临表涕零,但不知所云…………”
马扩在灯下将此表章细细的又通读了一遍,萧言只是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扩是武臣,虽然识字,可做文章不大来得。萧言自称是文臣,却也不肯动笔亲就此章,最后还是找的杨可世记室来做此文章,大体意思是他们的,行文却是老夫子一力当之。
这表章其实没多大花头,所有话都说得含含糊糊。无非就是萧言和着马扩北上,将来有罪,自然是他们两个的,有功,毫无疑问是童贯童宣帅的。他们在雄州伙着杨可世王禀玩的一些小花样,一概没提。稍微要紧一些的无非就是将郭蓉这个质女再带回白沟河以北。郭蓉这个质女身份从童贯以降本来就不大在意,带她同行,不过也是小事一桩。
白梃兵已经拣选完毕,整整齐齐的三百骑。全是精锐中的精锐,还有一百名胜捷军的轻骑。这等全然骑兵的力量,对于大宋来说,放在哪个将领手下都不显得寒酸了。甲杖器械,都是选的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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