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既是未醉,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方才朕问过张学士,他亦不知,以为妖术。”
李隆基向高力士示意,高力士指使着小太监,再次去取了冰来,以凸透镜取火,以棱镜分光。
其余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惊呼连连,李白用惺忪的醉眼瞧着,却是微笑不语。
“李卿?”李隆基问道。
“凸透镜取火,此必修武叶畅之手段也。”李白第一句便让众人微笑,但第二句,却是有些惊人了:“军中所用阳隧者,亦同其理,《礼记》所载,‘左佩金燧,,亦其类也。《淮南万毕术》中亦有言,‘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
说到此处,李白斜看了张培一眼,又笑着道:“张学士通于翰墨,此等闲书,非学士所长也。”
张培默然无语。
他原是视为妖术的东西,没有想到,竟然有这般典故。
他也算是博学,否则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但是与李白相比,还是差之甚远。李白博览群书,而且记忆力又强,这样的典故,信手拈来,仿佛书卷在侧一般。
不过李白虽是好意为他开托,他却不领情。
他垂下眼,不再看李白,李白心思疏漏,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又指着那个棱镜分光,开口道:“国朝孔颖达注《礼记》,于《月令》中蚀hL旁注,‘日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莫非雨滴亦为棱状,故得分日光为虹也?
他侃侃而谈,文章掌故,挥洒自如。说完之后,他忍不住笑道:“旁人只道臣在翰林院中,日日饮酒,却不知臣亦有博览群书。臣非常人,酒越从,智越深,还请陛下赐酒。”
这几乎是他的常态了,每草拟一诏,或是写成美文,或者备李隆基顾问之后,便要向李隆基讨酒。李隆基哈哈大笑,心中甚是欣喜,同时也有些叹息。
原来并不是叶畅有什么妖术,而是前人都明晓的事情,只不过前人虽是明显,却没有将它利用起来。
“卿为何一见便知是叶畅所为?”李隆基笑着问道。
“世人庸碌,唯叶十一心思灵巧,能于古书之中,寻着这些道理。他又是好事之人,看着这道理,必去践行。”李白道。
“卿与叶畅相识?”
“神交久矣,素昧平生。”
李隆基点点头,心中忽然一动,叶畅这些巧心思,对于他的梨园诸伶,倒是很有帮助,或许自己该给这小子一个机会?
但看了看在一旁一脸笑容的虫娘,李隆基又改了主意。
不能给这厮有接近虫娘的机会,虽然虫娘年纪尚小,可是这厮在长安呆久了,虫娘再有两三年,不就要开始长成了?
“既神交久矣,朕就命卿替朕做件事情吧。”李隆基看着李白:“请卿替朕去见一见这叶畅。”
李白心中一喜,他早就有意结交叶畅,方才也想借这机会向李隆基举荐叶畅,现在听李隆基口气,当是要召见叶畅,因此免不了替叶畅欢喜。
张培则完全是另一种心情了。
一个李白在翰林院,已经让他觉得倍受威胁,再多一个叶畅的话,他更觉得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在李隆基面前的地位。
更何况,叶畅与他的不和,是摆明了的。
因此,他听得李隆基让李白去见叶畅,心中便是打翻了坛山西老陈醋,酸得没有边。
若不是知道李隆基刚愎,他真想此时开口,将李隆基的旨意阻住。
李隆基略一沉吟,然后笑道:“就不必宣旨,你替朕问一问他,朕让他回乡,怎么又跑到长安来了。”
此话一出,李白愕然,张培则喜形颜色。
“陛下……叶畅有奇才,陛下……”
“不过是些奇技淫巧,陛下斥退此人,尧舜不及也”这个时候,张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此辈惯于故弄玄虚,以新奇之物惑弄君上,某日齐恒之鉴,陛下当思之慎之”
好一番义正辞严,李白虽是有辩才,可张培是他的顶头上司,而李隆基又明显心意已决,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转折,愣了一下,终究压着心中的不快,摇头道:“陛下若是拔举叶畅于尘埃之间,臣愿为奔走,但若是斥退叶畅,自有张学士可供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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