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黎也愣了愣,片刻后才恍然回神,脸色稍变,立即抱拳道:“原来是御景山庄的莫寅公子。”前些年御景山庄设宴款待天下英豪,江湖上凡是有些名头的人物都受到了邀请,而楚天黎也有幸去凑了个热闹。也就是在那时,他与白莫寅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此人气质容貌实在太过出众,因而印象异常深刻。今日一见,立刻便将他认了出来。
众人听楚天黎一声称呼,均是倒吸一口气。早听闻御景山庄的莫寅公子气度不凡,仪容风采冠绝天下,今日一见,竟是与那传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免不得一阵惊叹。
“楚大侠。”白莫寅也简单行了个礼,这才问道:“此处如此喧哗,不知是为了何事?”
楚天黎心下诧异,没想到白莫寅这般人物竟然也知晓他的姓名,还对他如此尊称,登时不免有些喜悦。掌柜的见白莫寅问,立刻上前将这情况大致解释了一遍,说完后,紧张地转着眼珠子在这两人间扫来扫去。一行众人也安静下来,好奇地盯着这两人,想看看白莫寅怎么个说法。
白莫寅闻言,露出一个会意的表情缓缓道:“既然楚大侠认为我们这屋里藏了贼人,为了以示清白,就请楚大侠进屋搜一搜吧。”他嘴上虽然说着让人去搜,却丝毫没有侧身让路的意思,脸上带着浅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掌柜的向来最善察言观色,此刻立于一边,却是冷汗直流。
楚天黎听了这话,抬头与白莫寅相视一眼,莫名觉得一股寒意直袭而上,心中一凛,当下解释道:“公子说笑了。既然这是公子所住之处,自当不会藏了什么贼人。楚某若连御景山庄的莫寅公子都信不过,却还信得过谁?”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人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阁下就请便吧。”
这话说得无礼且傲慢,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白景枫。他方用过早点,无事可做,便想着过来找二哥指导他下盘棋,却不料正好撞上这一幕。他昨夜被偷了玉佩,本就心里就不大痛快,此刻又见到这番景象,更是火上浇油,对这楚天黎自然就谈不上客气了。
他当他自己是谁?二哥的房间岂是想搜就能搜的?白景枫一向心高气傲,想到这人竟以为他们藏了贼人嚷着要搜房间,气就不打一处来。眼见二哥似乎也不太高兴,他心中更为不满,立即接了这话,想把这班乌七八糟的闲人撵走为先。
众人听了这话,均免不了有些腹诽,饶是御景山庄有理在先,到底是名扬天下的大庄,如此说话处事却是相当无礼的。果然,白莫寅立马就淡淡嘱咐道:“景枫,不得无礼。”
楚天黎正待怒,听白莫寅这一句话,方才明白这言语张狂的少年竟是御景山庄的三公子白景枫,心里暗自计较:为了捉一个小贼得罪御景山庄两位主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今日还是就此罢手为好。于是赶忙道:“既然此处寻不到那小贼,他定是逃离别处。楚某这就先行离去了,也好再去四处寻寻,兴许还能有所收获。”
白莫寅颔道:“既然楚大侠有要事在身,那在下也就不多为耽搁了。”
“告辞。”言毕,楚天黎也随着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了去。
那掌柜的自然高兴,谁也不愿意自家店里出个什么状况,先不说其他,若是打起架来推墙倒瓦的,也实在承受不起。而一行众人,也并非是悻悻而归。他们毕竟见到了冠绝江湖,名满天下的莫寅公子,自然算得上一桩美事,回头还可以在朋友跟前吹弄,免不了得意一番。这一遭,倒也不算白来。
白景枫见那些人已然离去,忍不住轻嗤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白莫寅却并不纠正他言语的傲慢和无礼,反而转身朝屋内走去:“今日晨风舒暖,下盘棋倒也不错。”白景枫被猜中了心思,也不否认,背着手笑得有些狡黠:“景枫今日却恰巧想外出逛逛呢。”
白莫寅稍微停了停脚步:“那你带着棋子来又是为何?”白景枫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把藏在背后的两盒棋子拿了出来,这才笑道:“自是先下棋了。”说罢,晃着步子面带喜色跟白莫寅回了屋。
随着身子的下坠,岑可宣暗怪自己大意,她万万没有料到这少年竟然会突然抱住她,并带着她跳进了这口古怪的井。她惊吓得紧闭上眼睛,抓紧了少年的衣襟,可那少年却捂紧了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来。
霎时落地,悄无声息。
落地?岑可宣疑惑地睁开眼睛,紧张的心情却霎时间变成了茫然。直到此刻,她才现这井原来如此之深,隔着外面太远,四周几乎没有光线,连墙面也看不清楚,只有他们所在的中心之处,能多少有些光亮。因此,即便在白日里,整个井内也显得非常昏暗,倘若从上面朝下看,定然看不出这片天地。
最重要的是,这井中竟然是没有水的。昨夜她明明看见了一潭寒水,透着森森冷意,然而此刻,她却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身上根本一滴水没有沾到。到底怎么回事?
思忖之间,她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才惊觉脚下温温软软。她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露出诧异的神色。原来身下是厚厚的细沙,正从她的指缝间如流水般滑下,因方才的下坠,这细沙已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自己此刻便蹲在这坑上,稍稍一动,便有沙子沙沙滑落。
她忽然想到昨日自己往这井中投掷石头,立马恍然大悟。难怪没有听到声音,一来是这井太深,二来,想必便是因为这些沙子了。那石子本就不大,扔下来怕也马上了陷了下去,即便有声音,估计也十分细微,她又如何能听到水花落地之音呢。
这件事一想明白,她对这井的恐惧也就减弱了一大半,反而开始试图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认真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昨晚那红色的光又是什么。她缓缓抬起头来,却见那少年放开她后便自顾自一跃身跳到了一边。
岑可宣朝四周望去,才现这井底十分宽敞,呈中间偏低,四周偏高的地势,细沙也全都集中在中间部位。难怪那少年要往边上跳,岑可宣也学着他的样子,纵身跳了出去,脚下用力之时,沙子又是一阵滑动。那少年兀自盘腿席地而坐,也不理她。岑可宣实在憋屈,凑过去往他肩上一拍,道:“你装什么哑巴,干嘛把我弄到这井里来?”
“你以为我想吗?”少年瞪她一眼,心里也不愉快,似对她说又似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疯,莫名其妙抓着我不放……”话还未说完,他仿佛想起什么,忽的转过身来,上上下下将岑可宣打量了一遍,这才错愕地张大了嘴巴道:“你是上次在紫云境外遇见的那个丫头?”
岑可宣差点呛了口气,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才认出来?”
“难怪……”那少年居然没有理会她,反倒自顾自地感叹:“难怪我刚才就觉得,怎么这世上多管闲事的家伙都长得差不多。”他又看了看岑可宣,瘪起嘴啧啧道:“竟然真是同一个人。”
岑可宣看着他那副恍然大悟又自说自话的样子,气得浑身直抖。她扬起下巴斜对着少年,开始质问起他来:“既然你都没有认出我来,那你跑什么跑?”少年立马给了她一记白眼:“所以才说你多管闲事。要不是有人追杀我,我干什么要跑?你倒好,莫名其妙一个劲儿抓着我不放。这下好了,躲在这井里装孙子。”
她咬牙反驳:“你才是孙子!”那少年冷笑出声:“行,我是孙子。你要是有本事,你上去替我把那人打了行不?”岑可宣微微一愣:“谁在追杀你?”那少年正要张口,却不知为何忽的顿住,只是往地上懒懒一躺,双手枕着脑袋,闭上眼睛悠然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哼,你不说就以为我猜不到吗?”岑可宣冷笑一声:“我说你也就这点本事,这都多久了?逃了这么长时间也没逃出人家的手掌心,看来我上次算是白帮你了。”她说完这话,又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追杀你?”
那少年铁了心不想理他,闭着眼睛装聋子。因为上次的事情,岑可宣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此刻见他如此态度,心中暗道:你不说话就算了,我也乐得清闲。于是不再理会他,反倒抬起头,开始打量起四周来。不看还好,一经打量,她这才现井底四周的平地上竟有一处地方堆了一床棉被,旁边还散着一个酒壶,她上前拾起来一闻,竟是上好的花雕。
天,这是什么情况?岑可宣惊讶地瞪大眼睛,却现手头一松,方才还在手中的酒壶已经被不知何时过来的少年夺了去。他将这酒瓶子护在怀中,皱眉道:“别乱碰我的酒。”
“你的?”岑可宣怔了怔,惊讶地指了指身旁:“你在这里藏了酒,还有棉被?”
“不行吗?”
“当然……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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