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颔首,徐徐道:“我自出生便被鸨母买走,自幼爱如珍宝,吃穿用度皆不逊于名门千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也不舍得打一下骂一下,一是为了保养面容身段,二来是培养傲气和娇贵,三来也是增了脸面,如此,将来才可成为鸨母的摇钱树,也因为我自幼被教得眼高于顶,然而我看惯风月,自知欢场无真情,早不将男女之情当真,也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newtianxi那日管路管大人一掷千金见我,还带了一个人来,便是淑妃你的兄长,与我谈了一笔交易。”她停一停,安静垂落的睫毛似温顺收敛的蝴蝶的翅膀,“起初我肯答应,不过是为了三万雪花银的报酬,也觉得甄公子面貌不恶颇有才学才勉为其难答应。”
玉隐蹙一蹙眉,“既收了银两,怎还说是勉为其难,未免矫情。”
佳仪微微一笑,“收了银子,这段时间便只和一个男子来往,若他面恶心腻,岂不无趣?何况还要闹出小产之事大扫颜面。”
娆咋舌道:“我一直以为小产之事是真的,没了孩子又没嫁入甄府你才恨哥哥。”
“怎会?”她低下脸,颇有些伤感,“除了必要的做戏之外,他连碰都不曾碰过我一下,虽然在我身边,虽然公子待我很好,虽然明面上与少夫人离绝,其实他没有一日不挂念少夫人和孩子。”她面上闪过一抹粉色红晕,似一朵合欢花徐徐绽放。“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他让我心生倾慕,我开始希望如传言一般,如他对外宣扬的一般,他会娶我做妾室。”
我垂首,“哥哥对嫂嫂的确爱重异常。”我轻轻呢喃,“我有时也揣测过哥哥心里或许有别人,原来不是。”
佳仪睫毛一颤,“娘娘也曾疑心过么?我确实也有这样的疑心,公子有牙疼病,每每牙疼咬了丁香蕾止痛时,或者有时看着窗外夹竹桃时,我常看他沉思不已,那神情不似为了公事。”
回忆从尘埃轻烟中凸显,很久很久以前了,哥哥入宫探我时牙疼起来,陵容笑语吟吟,“配制百合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仅不苦而且余香满口,公子不妨一试。”
果然,果然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佳仪缓和神情,继续道:“我盼着,盼着,终于外头大事平定,原有一份痴心妄想,可是……”她怃然叹息,“公子的确对我很好,他为我赎身,可惜却不是要我从良嫁他为妾,而是让我自己安稳度日,”她暗自神伤,“如果不能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从良又有何益?于是我重回留欢阁过我醉生梦死的日子。”
“于是你因爱生恨报复我甄氏一族?”
她摇头,“你哥哥不喜欢我而已,我何必为此害他,真正让我生怨的是另一事!”她道,“有一日管路来我处饮酒,喝得多了,他醉话连篇地拿出一个画卷给我看。”她的眉际逐渐生出一缕秋风般的幽凉,“那是一张宫装女子图,上面的女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安芬仪。他说,安芬仪入选后住在甄府与甄公子相识;他说,他听甄公子说起我与安芬仪相似,特意托宫中画师弄来一张画像;他说,安芬仪与你真有两分相似呢。我看见画像上的女子手绢和衣裙上皆有夹竹桃的花纹,不禁好奇,他告诉我,安芬仪素爱夹竹桃,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会选定我帮助他们成就大事,不是因为我艳名远播,更不是因为甄公子喜欢我,而是我长得像这为安芬仪,他不碰我,不止是因为对少夫人,也是牵挂这位安芬仪。少夫人也便罢了,是他结发妻子,而安芬仪呢?她是皇上的妃子。我在他身边这般对他好,却连一个远在深宫的安芬仪也不如!”
玉隐眉心隐有怒气:“所以你便要这样害我们甄家?”
佳仪悯然失色,“当日我在气头上,管路又告诉我,甄公子平汝南王后格外骄恣,结党营私,并且当日汝南王一事中他数次观望,首鼠两端。当时我大吃一惊,他说皇上已起疑心责罚了甄公子入宫为妃的妹妹,一旦发落下来,我曾与甄公子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假戏别人也会以为是真情,不仅是我,连留欢阁的姐妹与鸨母都不能活。我自小在留欢阁长大,虽然鸨母养我是为钱财,然而她有多年养育之恩,还有留欢阁的姐妹,都是无辜。”
“所以他教给你如果你出首告发便可保全留欢阁上下?”
“是,”她垂首,原先的冷傲之气逐渐消弭,“我自知出身轻贱,平生最恨被人轻视,是而一怒之下犯下大错。等到甄家出事三年之后,我才慢慢了解到,很多事,原是我心高气傲冲动误会了,然而错已铸成,我不知如何去弥补。”
我欷歔,“你是糊涂,然而也是用情之故。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你。当年皇上才会轻信。”我平一平胸中怒气,“不过,还是多谢你照顾我哥哥。”
她美目一扬,“娘娘知道了?”
“哥哥失常后我曾去看过他,护院的园丁听见动静还以为是顾小姐,,哥哥认识的顾小姐,想来也只有佳仪姑娘。”
她戚然一哂,“公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确是我一手造成,我只有尽力弥补。”她眸中盈盈有泪,“从前的偏偏佳公子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确是我之过。但我当年一时之气,的确不曾想会有如此后果。甄公子流放之日我听闻少夫人与小公子暴毙,还特意去探听消息。”
我心中一动,急问:“哦?我嫂嫂和致宁确是死于疟疾么?”
“我曾问过验尸的仵作,确是死于疟疾。”她沉吟道,“那个时节本少疟疾,我心中怀疑,买通仵作之后听闻关押少夫人与小公子的牢房中有一只死老鼠,那只老鼠死于疟疾,而少夫人和小公子身上皆有被老鼠咬啮的痕迹,死状极惨。”
我心中惨痛,亦知不妥,“疟疾极易传染,若有一只老鼠得病必定会迅速蔓延。那么牢中还有其他人的疟疾吗?”
佳仪摇头,“没有。除了少夫人与小公子单独关押的牢房之外别无他人。”
我心下猛烈一颤,几乎不敢去想,玉娆已经泣不成声:“大姐姐,那老鼠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咬致宁和嫂嫂的。他们……他们好狠毒!”
我狠狠按着手心,指甲掐在肉中有几欲刺裂的疼痛,“是管路?”
佳仪利落否定,“不是,他意在甄公子,只知道少夫人与公子过世,却不知为何过世,我试探过几次,他的确不知情。”
“甄家当年家破人亡,父母老迈之年被贬川蜀,哥哥流放岭南被奸人陷害疯癫,嫂嫂与侄儿惨死,姑娘眼见甄门惨剧,又明知许多事其实有误会在其中,那么请问姑娘,今日可否愿意尽力弥补当年之憾?”
她思忖片刻,“我今日肯来,娘娘问就是。”
“管路兄弟与我哥哥交好,只是突然反口,利益所驱自然是其中原因之一,但姑娘曾与管路来往,可知是否有人幕后主使,要管路反咬我甄家?”
“一直是管路与我联系,也曾听闻有宫中贵妇与之往来,到底是谁,我也不知。”
“姑娘当真不知?”
“我已愧对甄公子,何必要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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