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码头,林家的大仓库内,伙计们一声不敢吭地解开裹着布匹的油布。本该绚丽夺目的细绸,此刻却软趴趴湿哒哒地摊在黑色油布上,着实令人看着沮丧又上火。
船运大掌柜林葵翻看进货账册,心疼道,“这批细绸是八十两一匹从湖州进的货,加上运费,货仓内这些货的本钱是一万六千一零三十两。”
中秋后一日凉过一日,正是换季做新衣的好时节,这批一等一的细绸一匹卖出百两不成问题。但被染上杂色后,二十两一匹都没人要!
一万多两银子被水泡没了,林二爷心疼得直抽气。
林如玉心中快速盘算着,吩咐道,“去把林茂请过来。”
祥叔还没说什么,林铭就跳了出来,“姑娘叫我父亲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姑娘想怎么罚我都成,就是别牵连我爹。”
林如玉扫了他一眼,“林茂是你爹?”
林如玉生得极美,冷着脸也是个冰美人,林铭被她看一眼,魂儿差点又飞了出去,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姑娘竟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心中十分懊恼,“是,小人林铭。”
林如玉点头,目光又转回布匹上,“本姑娘叫林茂,是因为他是我林家绸缎庄的大掌柜祥叔。”
“是。”大管家林祥立刻躬身应下,吩咐人去叫林茂过来。
库房内的光线不足,两百匹细绸摊在库房的竹制的长架上,滴滴答答落着水。恍惚间,林如玉像是回到了乌沙镇破旧的观音庙中。陈宏把她的衣裳从马头山寨里取回来时,她打开包袱摸着衣裳,就是这种潮湿的触感。
林茂进入库房看到铺满的细绸,心都凉了半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后,林茂快步上前给林二爷和林如玉行礼,“是小人教子无方,让他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请二爷和姑娘责罚。”
林如玉眼睛也没抬,“浸水的责任容后追究,茂叔先来看看这些细绸该怎么抢救。”
“是。”林茂上前仔细查看后,心更凉了。不过这事儿是他儿子惹出来的,林茂只能尽力往回找补,“姑娘,要不……先洗净,熨烫晾干再细看?”
林如玉点头,“丝绸染了杂色,该如何将漂洗?”
林茂惭愧,“杂色……无法洗掉。”
无法?
林如玉接过云鹃递过的锦帕,将嫩白的手指擦净。她记得高三化学试卷中有道题,提到古代用贝类灼烧后与草木灰水混合产生氢氧化钾,可当做漂白剂用。
这个法子不成么?
林如玉垂眸仔细想了想,还真不成。因为丝绸是蛋白质,不耐碱,而氢氧化钾是强碱性的。
“那就依您的主意,先洗净晾干再看怎么处置,才能卖得上价。”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林茂退出去后,林如玉才将目光落在林铭身上,林铭吓得绷直,大气也不敢出。
林二爷看着绷住小脸的侄女,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镇得住场子,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出了库房,林如玉请二叔与她一起在管事房落座,才吩咐道,“祥叔,葵叔,劳烦二位将货船进水的事故调查清楚,然后依船行规矩,列此次事故的责任处理清单。此事多久能办妥?”
虽然姑娘用词有些古怪,但林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回道,“回姑娘,一日就能办妥。”
林如玉侧身与林二爷商量,“二叔您看一日可以么?”
“可以,可以!”林二爷点头。
“好,便以一日为限。明日此时,我和二叔要见到清单。”林如玉拍板,让两人去调查事故。
就这样?林葵愣了。林祥拉了他一把,林葵回神,又拽了一把愣在原地的林铭,一块退了出去。
林二爷才压低声音问侄女,“娇娇,这样能成吗?”
林如玉压低声音回
道,“不瞒二叔。船行里的人我只认得林葵,其它一概不知,所以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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