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负责办案的人依据线索推测,凶手可能是锦华庄的人。
此人正值壮年,平日看似不甚起眼,也不富贵,或曾被娇妻戴绿帽甚至抛弃,或妻子强悍,或曾恋慕美貌女子而不得,于是在前来买衣料的女子中挑选一些特别出众的美人,绘画图册,继而杀之。
接续查案的人将锦华庄的人都查了一遍,还真查到了一个符合推论的——
锦华庄的帐房,廖山。
廖山读了多年书,但跟中了邪似的,一进考场就浑身发抖两眼发昏,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别人嫌他衰,没人肯找他教孩子念书。锦华庄的大掌柜跟他有亲戚,让他过来帮着记记账。
廖山三十来岁才娶上媳妇。妻子漂亮泼辣,天天骂他没用,给他戴绿帽,最后同一个客商跑了。
他平日沉默寡言,不怎么与旁人来往。记账的小房间在二楼,从窗户能看到进出铺子的客人。
锦华庄也预定送货,账册上有客人的住址。
帐房的管事和其他伙计说,廖山平时闷不吭声的,别人骂他几句他也不还嘴,不过有一回,店里的伙计开玩笑,聊到了窝囊男人大忘八之类话题,廖山突然大吼与之撕打,还砸了东西。感觉他是个心里憋着火的爷们。
办案的人找廖山问话,廖山满脸涨红,浑身颤抖,大吼大叫,确实很可疑,遂暂时将其关押。
督帅府的兵卒与府衙的捕快同到廖山家搜查,找到了笔墨画具颜料,绢绸和纸张,更有一包女子的衣衫。女衫裙都被利器划成了一道道。纸张与那本画册的纸张一样,有一叠纸上画着蝴蝶花卉图案。亦有凶手绑在第六名少女身上的白绢。
再询问廖山的邻居,邻居们都说,觉得廖山是个老实人,平时除了去店里,也不到别的地方,不与人来往。不过这时一想,也不能确定他一直在家。他走路动静不大,夜里出去也没人知道。
更有老邻居回忆,廖山的娘子经常嘲讽他,确实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外去,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廖山说她跟人跑了。可也没谁看见廖山的娘子是怎么跟人跑了。
廖山的娘子喜欢蝴蝶和花朵饰品,邻居们都记得她常簪着一枝蝴蝶珠花钗,也会穿绣着绣蝴蝶花朵图案的衫裙和鞋子。
查案的人拿着这些物证和记录的供词审问廖山,刚把证物摊开,问了几句,廖山浑身抖了几抖,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道,没错,我确实是凶手。
说完这句话,廖山仿佛变了一个人,眼崩红丝,脸色紫中泛青。他咬牙切齿地说,其实他第一个杀的就是他娘子那个□□。
他说,那贱人打扮得妖艳,出去勾人,还逞刁口利,他就拿刀把她剁了,切成一块块,有的丢了喂狗,有的丢进海里喂鱼了。
至于那些少女,他都觉得这里或那里与他娘子有些相似。就把她们画下来,一个个除掉,免得她们去祸害别的男人。
桂淳叹了一声:“真是,差一点,就这么结案了。万幸诸位大人英明……”
主办此案的是程柏非常器重的一位史都尉,他一直觉得当下查的这条线不太对。
史都尉看过廖山的供词,都是审问的人先说出图册中女子的姓名,廖山才跟着复述,除了前五名被杀的女子之外,他也没在全无提示的情况下说对过其他女子的年纪住址。
史都尉亲自去审廖山,发现廖山疯疯癫癫,一问到关键情节,廖山就哈哈大笑,或嘶吼该杀之类。一点关键细节都没有。
廖山家找到的颜料与画册中女子衣衫的颜色对不上。找出的一些廖山的画作都挺丑陋粗糙,跟蝶花美人图册中的画风完全不同。
衙门的捕快说,犯人先招供又反口不认的情况挺多见,装疯卖傻也是让人以为他之前是糊涂了才招供。
史都尉未发表意见,心中又有一重疑惑。
他们在军中,尸首见得比谁都多,甚至一看伤处,立刻能知道是被什么所伤。
前五名女子,都是被利器杀死,死前意识清醒,经过剧烈的挣扎。凶手将她们擒住,拖到静处下手。
而第六名女子没什么挣扎的痕迹,她应该是被人迷晕后杀死的。
“此案若待先柳府君大人到来,也能迅速破案。可巧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在督帅府中,想来听过此案的大人们都知道,就是那个写传奇的白如依。”
白如依,与西山红叶生、颠酒客并称本朝传奇三大家。
据推算,他应是这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位。
书客们评价,传奇三大家中,西山红叶生文章第一,年纪最轻,人最神秘,毫无疑问是魁首。
白如依与颠酒客,谁是第二,谁是第三,就有些争辩了。
颠酒客故事最奇,文风最洒脱不羁,也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而白如依……
其实白如依的传奇非常精彩,某几部被评故事高过颠酒客,字句不输西山红叶生。
但,他不只有这几部著作。他也不只是写传奇。
白如依最有名的一点,就是他什么都写,从不挑剔。大多文士,都有几分孤高傲气,任你千金万银地堆过来,有些东西,他自恃身分,绝不会碰。
可白如依全无此类孤僻习气,随和入世,只要笔润给得够,甭管是财主家的门匾,还是杀猪铺的对联,他都欣然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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