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完全混沌了,思绪被翻搅成一团,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被摁进水里,吸满了粘腻的液体,饱胀满溢,滴滴答答地往外流。
血巢内部,像是脏器的肉壁不断地收缩舒张,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不明黏液。他的衣角、洁净的发梢,还有那道蝙蝠咬出来的伤口,全都被弄脏了。受伤的皮肤像是被火焰烧焦了似的热,而他的体内也一样躁动不安,整颗心都失去控制地狂跳起来。
谢知寒捂住了心口。
忘知剑不在他身体里,他手边只有自己的那把冰剑念痴。但到了这种境地,他几乎没办法握紧剑柄。随着毒素的交融,连他身边都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和幻觉。
在咚咚的心跳声中,这种剧烈的跳动和血巢达成了某种共鸣。一片漆黑的腔室里,一根凹凸不平的根须从血肉墙壁间伸了出来,像是蛇一样攀爬过来,黏答答地缠住了他的小腿。
谢知寒冷不丁地被东西缠住,浑身都抖了一下。这种缠人的方式让他想起黎翡的尾巴,但这触感明显比骨尾要软太多了。
这种恶心感带来的冲击力简直令人眩晕。
谢道长伸手扯动这条根须,手心全都沾上黏糊糊的甜腥液体。这个动作的反抗意味太明显,瞬间,整个血肉腔室都蓬勃地震动、收缩,从墙壁上伸出无数根须,像是掉进蛇窟一样延伸出来,朝着他纠缠过去。
谢知寒背后一凉,对于危险的感知在脑海中炸开,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尽量握紧冰剑,寒意一层层凝结了周围的液体,然而这层冰霜的下方却又拱出来一大团根茎,比起树根,它们更像这片巢穴的血管。
根茎将他的腿紧紧缠住,根本无法动弹,就在此刻,谢知寒正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割裂声,一道锋锐的剑气一扫而过,裂隙上方盖过来大片的光线。
强烈的光线之下,反而看不清对方的身影。谢知寒只来得及眨了下眼,就感觉这道密不透风的腔室被人用手撕开了,血肉组织碎裂的声音格外粘稠,然后一股力量卡住他的腰背,半拢住他猛地一提,那些根须嘶啦一声,尽数崩断。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脑,甜腥的空气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她怀里凛冽的冷香。
“你……”黎翡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忽然垂头看了他一眼,道,“湿透了啊。”
他身上全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这个血巢内部到处都会散发着这种滑溜溜的奇怪水液,简直如同一个巨大器官的内部。
黎翡扣着他的腰,小谢道长埋在她的肩膀上,重获呼吸,他攥着她衣衫的手指有些发抖,指根绷得发白,断断续续地道:“你是怎么……”
“怎么找过来的?”黎翡道,“卜算。”
一尘不染的无念站在她身畔,收起了手上的骨质算筹,他看了谢知寒一眼,轻轻叹气:“这么狼狈,看起来真的很没用。”
黎翡给他擦了擦湿漉漉的发丝,感觉怀里的人热得发烫,她跟谢知寒道:“别听他的,他嫉妒你还活着。”
无念的话卡了一下,神情有点不自然,他道:“现下向着他说话了,你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
谢知寒好像完全没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埋在黎翡的怀里,对别人来说颇具攻击性的魔气,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抚慰他的精神紧张。谢道长备受折磨,难受得手指发抖,修长白皙的手徒劳地攥着她的衣服,又握不住似的半松开,靠在黎九如的肩上低低地喘气。
“黎姑娘……”他唤道。
“嗯。”黎翡应了一声,按着他的背抱在怀里,一边回应一边移开视线,目光注视着脚下被撕开一道口子的巨大血巢。
血巢位于密林的下方,里面有多个腔室,宽阔的管道和根须连通着内部。血巢之心就在腔室围绕的最里面,以黎翡的实力,想要得到这东西并不难,难的只是找到而已。
“黎……九如……”他的声音在耳畔断断续续地缭绕。
黎九如被他蹭得没有办法,伸手摸了摸谢知寒的后颈,低声:“乖乖,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伸出手,忘知剑的剑锋猛然一亮,寒光四溢。黎九如半抱着他,凌空飞起,剑锋在豁口的上方横劈而过。
刹那间,地下的血肉墙壁、地上的无尽密林,全都在杀意蓬勃的剑光之下被摧毁,鲜血从这道划开的地缝间喷溅而出,树木倒塌,就像是将上方的血肉全都剥落一样,血巢的腔室也被破坏一空,露出腔室之间簇拥的血巢之心。
黎翡的剑气丝毫没有伤到血巢之心,它还在起伏跳动着。她的身影下落一截,探手去取,手指在碰到鲜红心脏之前,整个血巢再度震动,那些栖息在枝叶上的蝙蝠从地面上卷起,如同一片黑色烟雾一样卷席而来,甚至有许多都化为了人形。
“血妖……”无念低语喃喃道,“孕育血妖的巢穴,怪不得是密地绝境。”
这些蝙蝠在他身后飞来,低飞着冲过他身侧。无念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黎翡和谢知寒。
黎九如周身的魔气上涌,半步造化的境界全开,四周风暴一般的黑色蝙蝠群尽数被定在原地、随后掉了下去。在风暴之中,只有一两只化为人形的血妖悬浮在半空中,用鲜红与漆黑交织的瞳孔盯着黎翡。
“魔头!取走此物,你怀里
的那个人族就彻底没救了!”那只身姿窈窕的血妖盯视着她,它一身雪白娇嫩的皮肤,上面缠绕着血纹,指甲尖锐,说话时露出齿间尖尖的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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