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九月十叁日,本来应该和往年没什么不同,许慎会按往常的惯例,亲自出门采买祭奠生母会用到的一应物什。自从他成年后许书瀚就这样要求他,不过目的更多是为了让他为人子而尽孝,抑或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些许心安,许慎不得而知也不愿细究。
他从不迷信,也不信因果报应。
若世上真有,那真正该受到审判的人为何还活得好好的呢?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留不下,所谓的诅咒不过是作恶的活人内心的恐惧煎熬在作祟。
他对死去的许盼熙也没有太多特殊感情,你很难要求一个自小只见过生母一面的人对她有多少怀念,更何况这个女人还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只是像完成任务一般,尽职尽责亲力亲为,从采买到布置,再到当天晚上和许书瀚两人避人耳目地祭祀,听他对着虚空或忏悔或深情或痛恨地自言自语。
年年如此。
不过今年又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这一晚许书瀚将会把象征家族最高权力的信物交给他,他终于能得偿所愿。再比如,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张优尔,他以后将与之共同携手组建一个完满家庭的女人。
因此到了这天,早上起床后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耐心等着她醒来,又陪着她下楼吃早餐。
此时已经有些晚了,这顿早餐其实已与午餐无异,餐桌上只有一个许照怡撑着脑袋睡眼惺忪地吃包子。
这几天因许书瀚还病着,张优尔又怀孕,饮食上各有忌讳,于是到了饭点餐桌上也都很难全员齐聚,基本都各吃各的。
张优尔跟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只懒散地抬了抬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许慎见状很是不满,想训斥几句又怕她突然发起疯来波及到张优尔,只好作罢。
不想叁人安静地吃了一会,许照怡又冷不丁来了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并不算明朗的天色,有些恹恹地嘟囔:“要真下可就不好玩了……”
前一阵台风过境,霖城这些天确实接二连叁的大暴雨不停。
许慎只当她又要出去惹是生非,当即不悦道:“爸还病着,你就成天只知道跑外面玩,像什么样子?”
许照怡斜眼瞟了瞟他,哼了一声道:“有你这么个大孝子在跟前伺候着,就够老爷子活个长命百岁啦,还能有我什么事?再说了,明明二哥才是成天出去鬼混吧,你怎么不说他?”
许慎气得脸色一沉:“你——”倒是身旁的张优尔安抚似的拍了拍他,抬眼打圆场:“应该不会再下雨。昨晚天气预报说,这一季最后一场雨已经下完了,接下来都会是晴天。”说着她还冲许照怡笑了笑:“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玩。”
许照怡听她这么说,竟也难得没有再抬杠,只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头吃自己的。
许慎因着张优尔这一番转圜之举,心情也好了不少,转头给她添了碗粥,细致叮咛着。只是脑海中一丝怪异之感一闪而过,又被他忽略掉了。
后来许慎再回想起那一天,才惊觉后面发生的一切,原来在此时就已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吃完饭后,回到两人的房间又磨磨蹭蹭快到下午,许慎才动身驱车出了门,直奔早已相熟的殡葬店。
不得不说这些年殡葬行业也很是与时俱进,做出来的纸扎祭品花样层出不穷,仿真的别墅豪车洋酒奢牌包都不新鲜了,细到连扫地机咖啡机按摩椅都能做出来。
许慎没太大兴趣关注这些,只按着以往的经验拿了一整套,又把香烛纸钱贡果花圈等一样样买齐后就没再多逗留,开车回了家。
等车开到老宅门前,他下来打开后备箱,正要叫个保镖过来帮他一起把东西搬去旧楼那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脸醉醺醺正晃晃悠悠往宅子里走的许惇。
正如许照怡所说,这些时日许惇几乎天天都在外面鬼混,常常在大半夜喝得烂醉如泥回来,有两次还把张优尔都吵醒了。
今天他倒是回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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