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柴信又将一颗白子落在“去”位五六路,当即便吃掉了黑棋三颗子,局势真正开始有了逆转。
周围凡是懂棋之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全副精神都牵挂在棋盘之上,生怕呼吸声音大了,都会影响到对弈两人的思绪。
围棋一道中,固然是有“反扑”、“倒脱靴”之法,来死中求活,牺牲掉一些棋子,然后取得胜势。
但是送死者最多也不过数子,决计不存在一口气奉送数十子的道理。
像柴信先前那一手“挤死自己”的下法,着实称得上是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招。
起码在这个世界上,任你是如何神妙超凡的高手,也绝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
但凡是弈棋者,所思所想,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走。
然而正是柴信这神来一笔,却让白棋真正地做到了死中求活,翻转了局势。
这时,棋局中抹去一大块白棋后再下,天地顿时为之一宽,既不必顾念这大块白棋的死活,更不再因而处处掣肘,反而腾挪自如,不至于如以前那般进退维谷了。
鸠摩智、范百龄等棋道高手,但见柴信妙手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暗自喝采。
鸠摩智轻声道:“这局棋本来纠缠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柴大侠那一子,却是不挂碍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
隐隐之间,他竟是再有所悟眸光愈发清明澄澈,回想过往一生,竟是耽于武学,全然将佛家义理抛诸脑后。
如今想来,岂不是一心求“死”,舍本逐末?
“柴大侠如此年轻,竟能悟得这般至理,果真是天生慧根,让人望尘莫及。”
想到这里,鸠摩智望向柴信的眼神当中,不由愈发感激,心中更是生出极为强烈的钦佩之意。
慕容复范百龄凝视棋局,见白棋已占上风,正在逐渐进迫,心中不由暗想:“后续这几步棋,我倒也想得出来。只是万事开头难,便是那第一手怪棋,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
思索至此,他也不由叹息一声,暗赞柴信棋道造诣之高。
柴信还在斩不断落子,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对,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大片,但如果黑棋胆敢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自然别有天地,再也不受拘束了。
苏星河坐在石上,凝思半晌,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更是掀起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随即,又应了一手黑棋。
柴信微微一笑,将白子轻轻放在“上”位七八路。
随后,他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苏星河道:“在下侥幸破了此局,先生勿怪。”
苏星河却是满脸笑容,起身拱手道:“小友天赋英才,竟能破了家师三十年布了三十年未解之迷局,老朽欢喜之至,亦感激之至,何言怪罪?”
说着,他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道:“小友,请进!”
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十分奇怪,竟没有一处门户,不知如何进去。
众人看得都有些好奇,不知柴信是如何应对。
却在此时,只听得丁春秋在旁忽然冷然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黄口小儿,岂可擅入?”
说话间,竟已缓缓向前抬起右脚。
柴信却仿佛未听见他的话一般,仍自顾自从容迈步,同时食指在腰间悬挂的长剑剑柄上一勾,剑锋立时出鞘,化作一道白光。
“砰!”
剑气纵横之下,一块长方形的木板立即向外倒下,木屋顿时便被强行开出了一扇“门”。
众人只看他这一手随意而为的剑术,登时便惊得瞪圆了眼睛,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
手指轻勾之间,长剑不仅剑气惊人,切开的木板更是平整光华,无半分扭曲与毛刺,其中力量与控制,必然已臻化境!
在场之人都暗自思忖,但却觉得无论如何,哪怕终其一生,也决计做不到柴信方才这一剑,既轻松写意,又威力绝伦。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他长剑切开“门板”之后,竟是打着旋转绕了一圈,径直倒飞而回,准确无误地落回了剑鞘之中!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柴信始终漫步不停。那长剑入鞘的过程,却竟似长了眼睛一般。
丁春秋那刚抬起的右脚,便不自觉地悬在了半空,许久未曾落下。
片刻之后回神,却又将之撤了回来,仙风道骨的身姿,竟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僵硬,老而弥帅的脸庞上,更是闪过强烈的震惊,以及淡淡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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