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霍澹举起她手,瘦长的指节扣住她手腕举至头顶。
“砰——”
她手上的酒壶落到地上,溅起的酒洒的到处都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霍澹厉声问她,披散的头发在两人的争执中更加散乱,女子发饰上的珠串不经意间勾住一尾他的乌发。
赵婳唇瓣翕合,顿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我知道。”
霍澹笑了笑,满是辛酸,“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音调一次比一低,霍澹松手,后背顺着书架慢慢滑落,跌坐在地。
赵婳蹲身在他面前,就着微弱的烛光将地上的酒壶碎片弄开。
“今日是皇上母亲的生辰,心里难受,我知道。”她温声道。
霍澹垂头,手臂放在屈起的膝间,颓丧道:“昭仁跟你说的吧。”
赵婳“嗯”了一声。
殿中再次陷入沉静。
在地上坐了有阵子,霍澹搭上书架,借力扶着书架起身,见他有些吃力,赵婳搭把手,却被他拨开。
霍澹摇摇晃晃起身,在御案角落拾起一幅画卷,眼神骤然变得温和起来。
昏黄的烛光映在画卷上,赵婳凑过去看了眼,画卷上的女子手中捏了一串佛珠,眉眼温柔,面容姣好。
“我母妃去世那年刚满二十五岁,那时候岚岚三岁不到。”霍澹指腹抚摸着画卷上母亲的眉眼,满目温柔,“她还那么年轻,她没伤人没害人,她什么也没做过,被父王一尺白绫赐死。”
他没有用朕自称,反而用的是我。
合起画卷,霍澹抱着它坐地上,眼尾闪着泪光,像极了街上没人要的流浪小孩。
赵婳见此,竟也会心软。
末了,她对坐在霍澹跟前,抬手摸摸他头,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
霍澹身子僵直,忽得想起小时候后他受了委屈,母妃就是这样摸着他头哄他的,两人连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
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很想很想生母,霍澹变得敏。感,鼻尖一酸,从不轻易流泪的他眼角滑落一点温热的液体。
他指尖沾了沾,咸的。
好久没尝过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生母去世那日。
那年他八岁,闻讯赶回去时,只见父皇身边的太监松了白绫,他母亲身子软了下去,香消玉殒,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霍澹仿佛就坐在那宫殿里,无论怎么唤娘亲,也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他再也压抑不住,骤然哭出声来。
见他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赵婳心疼地叹息一声,敛去他粘在脖子上的湿发,“你们两兄妹还真是亲生的,哭得跟个小哭包一样。”
霍澹不喜欢旁人触碰,下意识扣住赵婳手腕,泛红的眼眶带着凶意紧紧盯着她看。
呼吸间,带着酒气。
像是找到一个倾诉口,霍澹紧了紧力道,“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赵婳不明所以,“什么假的?”
“是父王杀了许太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亲手杀了他未出生的孩子,亲手溺死了刚出生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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